室友老吴（随笔）孙柏昌

室友老吴（随笔）

——光棍佚事之四

孙柏昌

　　

我在郝村中学教了五年半书。

五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和老吴住在一起。

我们的屋子，既是宿舍，也是办公室。屋子很破旧，封皮脱落了，糊了许多报纸。报纸上响亮着毛主席语录：

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

老吴教政治，校党支部委员，一个非常好的人。是我一生中遇到的难得的好人。好人，是心灵的灯。

老吴的父亲是烈士，牺牲于抗战。冀中抗战，如火如荼。郝村属于冀中。

老吴脸上有浅浅的麻子。先前，我对长麻子的人印象不好。是老吴颠覆了我的观念。

在我还不是党员的时候，老吴给了一种概念，如果中共党员都像老吴一样，这个党就会战无不胜。

若干年后，当我成了党员后，也想做一个像老吴那样的人。报社一个年轻摄影记者，曾经开玩笑说，像孙老师这样的好人，怎么还是共产党员呢？其实，那个年轻摄影记者，也是党员。

老吴是泊头师范毕业。泊头师范是河北省老牌师范名校，解放前是河北九师，早年有共产党的地下活动，如王任重，曾经担任过湖北省委书记。

老吴的家是小吴潘，在郝村北十余里。他有三个孩子，都小。日子很难。当时，他的工资只有３４．５元。学校食堂一般会炒两个菜，一个贵一点的菜，黄瓜炒蛋或者烧茄子，他舍不得吃。有时，只喝一碗茶汤。衣服也过于简朴，裤子会有细小的洞，是喇叭烟灰烧的。我的裤子也有那样的洞。受老吴的影响，我也卷过喇叭烟。

学校工会每年都会补助一点家庭贫困的老师。贫困的老吴，很少伸手。

老吴是政治教研组长、班主任，经常有学生找他。我没有见过他发脾气，说话也总是和颜悦色的。他的班级带得最好。他用自己的人格影响着学生的成长。他们班的班干部，我也大都熟悉，有的，也成了我一生的朋友。

冬日里，房间里需要生煤炉子取暖。老吴管的不错。煤省，炉子还挺旺的。许多老师会提着壶到我们房间烧水。每个房间的煤是定量供应的。周末，他回家的时候，总要叮嘱我几句，夜间如何封火，千万别中了煤气。有时，还会把我的几件脏衣服带回家，让他爱人洗一洗。星期天晚上，他回来时，会带几块地瓜或些许红枣。放大炉火上吃，非常香甜。整个屋子也随着香甜起来。

我去过他的家，一个温暖简朴的家。

后来，我离开了郝村。再后来，我离开了河北。有那么好长一段时间，我每年都要回泊头一次。他是我最想见到的人。他也一直惦记着我。只是，他始终在郝村周围转悠，距离泊头太远。后来，他当了大吴潘乡的乡校长。

有一次，我打电话给他。他搭着一辆卡车赶到了泊头。来去匆匆。我们在宾馆说了一会儿话，留他吃饭，他怎么也不肯。

今年春节，与他同在一个乡的学生电话拜年。

吴老师还好吧？我问。

挺好的。学生告诉我了他的近况。

退休后，他好象自己经营了一个地磅，为载重卡车称重的。

老吴，在我心里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