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的炊烟(小小说)
王文跃
金梁媳妇一大清早就下了地,不大一会又风刮一般地回来了,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就搬过梯子上了房。
“贼种——你听着,偷了我的棒子——给你爹买棺材;祸害别人过日子,不如在门口挂笊篱……”金梁媳妇天生大嗓门,再登在高处筛着嗓子叫骂,整个村落听得一清二楚。
“丢了多少?”聚在房下的人仰起头问。
这一问不要紧,金梁媳妇顿时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地回答:“挨枪子的,整整一块地……哪一年都会拉上两大车……该死的,给他娘买妆奁——”
“胆够大,这得多大的动静……”房下的人开始咂嘴叹气。
“金梁呢?报警吧,一年的收成不能便宜了坏人——”有人出谋划策。
一提金梁,房上的人立马嚎啕起来:“挨千刀的倔驴!昨天一大早就一尥蹶子走了,他要是听我的早早掰了还有这一出吗?丢财惹气……呜呜……”
“走了?我昨天过晌的时候还看见他在你家地头转悠呢?”有人对金梁媳妇说。
金梁媳妇一身激灵,忙抹了一把泪水问房下的搭腔者,“你没看错?”
“错不了,我还喊了他一声呢……”
金梁媳妇听完两手一拍大腿,蹬蹬下了梯子,嘴里嘟哝一声:“家贼难防!”咚咚咚就往街里走。
望着金梁媳妇远去的背影,有人开始嘀咕:“热闹了——准是找她老公爹撒气了……”
“找他?”
“家贼难防,话里有话啊……”
人们还在议论的时候,就听到金梁媳妇转腔别调地喊:“来人啊,出事了……”
众人撒开脚步循着声音跑去。
在金梁爹低矮的小屋里,金梁媳妇正搂着公爹的头大声呼叫:“爹、爹——醒醒,别吓唬我……”
在老人身旁是几十张散落的红钞票,灶膛里没有烧尽的柴禾还冒着青烟。
老人没有让外人看笑话,他居住的矮房也不再会升起炊烟。有人说金梁爹有福,到死钱还没有花完;有人说金梁爹疼人,听到儿媳数数落落,把自己一生的积攒拿出来给她宽心……金梁媳妇听到这话心里捅捅敲鼓,她很清楚这是丈夫背着自己把玉米收了,她也清楚公爹是为了他们两口子合合蜜蜜,才把刚卖的玉米的钱拿出来准备送给她……金梁媳妇好愧,翻腾的心潮总是既对不住老人又对不住丈夫,所以她哭的死去活来,于是,又赢得乡邻们的一片赞誉——亲闺女也不过如此。
老人入土为安,金梁立即一声不吭打点包裹又要出门挣钱,媳妇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仰着脸问:“不走了,行吗?”
金梁不回答,继续手中的活计。媳妇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金梁低下头思索了好久,回眼望了一下父亲的照片,叹口气说:“俺爹走了,心里没了牵挂,说不准了……”
金梁媳妇又呜呜地哭起来,突然,她捧起老公爹的照片反复叫着:“爹,你劝劝你儿子,劝劝……”
照片中的老人,始终微笑着,看儿媳脚尖不离脚跟一直把儿子送到门外……
注:现在农民可以把玉米直接收粒,立马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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