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风雨桥

       回老家看望奶奶和爸妈，又想起了老家寨子前面的那座桥。

       老家位于sc县yp乡贵州第二高峰——牛棚山下，寨子前面是一条深沟，小时候我们就叫她“门前沟”。现在，旅游专家实地考察后，称她为“乌蒙大地缝”。叫她“门前沟”，是因为她就在我们寨子门前；叫她“乌蒙大地缝”，是因为她地处乌蒙山区，而且的确像“地缝”，深而窄，陡而险。深沟两岸的村寨彼此能闻鸡鸣狗叫之声，走起路来却要一个小时。经过深沟的路，“崎岖、蜿蜒、坡陡、谷深”，用这些词来形容都不够准确，倒是一个“险”字比较贴切。深沟两岸的人赶集、上学、走亲访友都要从这里经过。临近寨子的路段土多石少，上世纪八十年代，寨人相约去挖过，把原本直上直下的路改成几个“回头弯”，状如横着的“w”，我初中的物理老师经常说我走的路就是“w”那里。临近沟底一百米左右，沟两岸的路比楼梯还要陡，几乎成了90度，全是石头，见不到一点土，修路需要爆破，寨人没有钱购买炸药等爆破物品，修路工程不得不停了下来，行人从这里走过，必须用手扒住高处石头才能上下，这些被行人长期当杵手棍的石头，年长日久，光滑无比。深沟两岸的人从这里经过，经常还要背着东西，去赶集背土特产去卖；赶集回来的时候，背从集上买回来的生产生活必需品；平时还要在深沟两岸砍柴割草。有一年，父亲到深沟对岸去砍柴，背柴回来的时候，在沟边最险峻的地方，背上的柴碰在岩石上，父亲从险崖上摔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同去砍柴的邻居路过此地，发现了父亲。那时，父亲早已昏迷，邻居跑回寨中喊人一起把父亲抬了回来。母亲说，父亲能捡回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邻居们把父亲抬回家，请一个赤脚医生来医治，父亲头部受伤严重，昏迷了好几天。那一年，二姐才刚刚出生，幸亏父亲醒了，不然，我们家就没有我和弟弟妹妹了。

           父亲活了过来，父母又生了我和弟弟妹妹。我上初中的时候，天天从深沟里经过。每到冬天，天刚放亮我就来到沟里，一个人，看不见村寨的房屋，看不见过往的行人，连一只鸟叫的声音也没有，静得出奇，静得恐怖。下雨天，路滑如油，任你小心万分，滑倒的事还是经常发生。一跤滑倒，屁股上全是黄泥巴和水，还得马上爬起来，继续前行。因为书不能不读，学不能不上。我知道父母抚我读书十分不易。老家的寨子有七八十户人家，像我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读到初中的只有我，女孩是一个也没有上过学的。而且，在这七八十户人家当中，我家的经济条件是最差的。出于对父母的感恩，也希望自己将来有个好的出路，无论摔跤多么痛，多么狼狈，我都咬紧牙关赶到学校上课。我的班主任老师叫杨兴亮，他从六盘水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我们学校任教，就住在学校的教学楼上。冬天，他一看见我到学校就喊我去他的火炉边烤火。后来，我初中毕业，去省城上学，杨老师去了外省，我们中断了联系。恩师是难忘的！今年六月，听同学说他回到水城陪女儿高考，我查了他的电话号码，想请他吃顿饭，可是电话通了他没接。

门前的深沟平时没有水流淌，遇到大雨，深沟里的洪水如猛兽一般，水量大，流速快，退洪慢。在这种日子里，人们很难从沟里通行。有几次，沟岸的人遇到急事，想从湍急的深沟水里过去，结果被水卷走，险些出了人命。记得我初中一年级的暑假，母亲和邻居王老太太一起去赶集，那天是暴雨过后的第三天，深沟里还有能淹过膝盖的水流淌。我挽起裤腿背母亲过了水，却没有背王老太太。王老太太就住我家隔壁，但我们两家关系不好。她家先在我们两家居住的地方建了房子。五十年前，到处是森林，人口少，野兽多，她家乔迁新居以后，觉得一家人在那里居住很害怕。那时正遇我父母想建房子，她家就找我父亲商量，要我父母把房子修在她家旁边。就这样，我家就搬在她家旁边居住。后来，人口多了，树林少了，野兽也少了，她家后悔了，经常说我家修房子的地基是她家的，要撵我家搬走。有几次，父亲为这事和她家大打出手。平时，她家总是指桑骂槐地骂我家。父亲在房后栽了一排柏树，长得比房子还高，树形也十分好看。在村子里，那是不可多得的景观。因为她家经常说那树是栽在她家地里的，是她家的，父亲一气之下把树全砍了。父亲说：“砍了那棵树，免得'老哇’（乌鸦在我们家乡叫老哇）叫。”要是那些树留到现在，一定是老家最美丽的风景。因为两家关系不好，我就没有背王老太太过水，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也实在是太小气了！

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在“门前沟”修一座桥成了我最大的愿望。2002年，时任sc县fzjh局（现在叫发展改革局）副局长的xl和六盘水日报社记者c文琪等人到yp乡检查工作，她们听我讲述了“深沟”的故事，亲眼目睹了深沟两岸来往行人从崖顶下到沟底，又从沟底爬到对岸的顶峰，她们感动了！后来，xl协调了帮扶资金，老家寨子的人们自己出力，开山炸石，把两岸的路炸成一米多宽，还硬化成水泥梯步，把以前的“w”延长，坡缓了，路宽了。深沟里，一座钢筋混凝土人行桥悠然地连接两岸，过往行人再也不用担心雨天水大，过沟危险了。我把此桥命名为“幸福桥”，又叫“求知桥”。“幸福桥”是为像父亲一样在两岸居住，过沟爬坡几十年的乡亲们起的；“求知桥”是为像我一样为求学而过沟的莘莘学子起的。至今，这座桥已经在深沟里默默奉献了十年，无论刮风下雨，她始终坚守岗位，无怨无悔。这就是我要写的桥，这就是我留恋和敬仰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