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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 乡 的 土 地

故 乡 的 土 地记 忆
喻泽先
 
故乡是一根长青藤,漂泊在外的游子是这藤上的一片叶。故乡的变化,故乡的荣衰,都牵动着游子的神经。叶与藤息息相关,叶片可以枯萎脱落,只要青藤长在,必将繁衍出无穷的新叶。

人老了,告老还乡是对故乡根深蒂固的眷恋;人死了,叶落归根彰显出对故乡的深情。
故乡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是依托着土地和土地上的山水、人群而真实的存在。对故乡的思念或记忆,就是对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刻骨铭心的感恩。

我的故乡在川中,一个名叫观音铺喻家沟的地方。据家谱载,始祖是明末张献忠乱蜀时,避乱从内江迁往贵州思南府应江县棕树湾。清朝定鼎,复迁回川。从此,祖辈们便在喻家沟插签为界,割荆砍棘,开基拓土,繁衍生存。三百多年的耕耘,那片土地就成了我名副其实的故乡。

少年时,我曾在故乡的寨子坡上拾柴,田边地角割草,牵着水牛在荒坡上放牧。最有趣的是麦收后,邀上三五个小伙伴,有的拿根竹竿,有的挽一张用黄荆条弯成的弓,骑在牛背上,胡乱地呼喊着“我是赵子龙”!“我是张翼德”!喊完两腿向牛肚子一夹,意欲向对方冲去。可牛儿偏不理睬,仍只顾啃着那绿油油的青草。

那时的土地十分金贵,平地种麦子。二坡地种花生、栽红苕、点菀豆。到处都是庄稼,没有半点地搁荒。屋前那一湾水田,阳光照射着,恍如舖在地上的玻璃。在浅丘的川中,田少土多,水田是农人的命根子。这田坝也是我常去玩乐的地方。每到栽秧时节,大人用秧铲子,把秧苗从秧田中一铲一铲地放入秧盆中,由人送到插秧人身旁,这就是传统的插秧法。我脱光衣裳,赤条条地跳到水田中,帮大人推秧盆,任泥水沾满全身。推着推着,突然脚下踩住了泥浆中的什么东西,急忙停盆弯腰,竟抓起一条活蹦蹦的鲫鱼。此时我高兴得狂呼乱喊,甩开秧盆,奔向田塍上,折一枝柳条,从鱼腮穿进,由鱼嘴拉出,然后把鱼挂在小树上,再扑向田里。我最喜欢秧绿的时候,那耀眼的玻璃不见了,农人把一幅一幅的“绿绸”盖满了田野,爽眼爽心极了。

这时,我经常去到田角边,寻找苗下的水中,有无粘连成一块的“乌鱼蛋”。有“乌鱼蛋”的水下必定藏有乌鱼。于是跑回家中,拿一根母亲的缝衣针,就着油灯火上烧,弯成一颗钓鱼钩。然后,找一只小青蛙,穿在鱼钩上,去到藏鱼的水面上,轻轻晃动着鱼钩。产卵后的乌鱼,是很饥饿的,它一口咬住青蛙就不放。我顺势往上一提,哈哈,一条乌鱼到了手。收了稻谷后的冬水田,我眼中的“宝贝”就更多了。

有时家中忽然来了亲友,家离场镇五六里,买肉待客不方便。这会儿,我母亲就取下靠在屋角处的“虾扒”,我知道快乐的“戏”来了,冲进灶房,拿一个提篮,跟在母亲身后。到了冬水田边,母亲卸下肩上的“虾扒”,往田中一抛,接着慢慢地回拉着连在“虾扒”上的竹竿,临到田塍,母亲快速地抬竿,“虾扒”离了水面,扒中的小水虾、泥鳅跳蹿不停。我兴奋得在母亲身后手舞脚跳。要不了多长时间,一提篮待客的美味就进了灶房。我帮着母亲选净草渣,就急着去灶前烧火。小虾煎炒,泥鳅煮汤,再配上农家的时鲜疏菜,亲友们吃得舒心又欢喜。

儿时,我吃着故乡的米粮,喝着故乡的井水,故乡的田土上留下了我天真的足印。从此,故乡,故乡的土地就象一根常青藤,在我心中横爬竖缠,让我魂牵梦绕。就是离开故乡几十年,那根藤从未枯萎。

后来,我随父母离开了故乡,去到了大城市重庆城。虽然城市有不少供我玩乐的场所,但在茶余饭后,我总爱聆听父母讲他们在家乡的过去,更喜欢听祖辈们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的往事。听着听着,我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儿时经历的场境:那拾柴的山,那放牛的坡,那田地上的嬉戏。

我青年时,每当亲友从故乡来。我总会问起儿时玩耍的小伙伴去了哪里,是外出读书、工作,还是执着地留守在故乡的土地?那片土地上庄稼收成怎样?田土的变化如何?从询问里,我知道故乡经历了初级农业合作社、高级农业合作社、人民公社。他们说田不少一分,地没减半亩,但人们的生活、尤其是“食堂化”后的生活,还不如我儿时——解放初期互助组时舒暢。我很纳闷,心中诘问自己:同样的土地上,怎么会出两样的结果?

当故乡实行土地承包制后,好消息不断传进我的耳朵。改革开放后,故乡人的生活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那时我已近天命之年,故乡的新变化,岁月的不饶人,让我产生强烈地回去走走看看的心愿。

我踏上了故乡的土地。第一个去看的便是那曾经推过秧盆,随着母亲捞过虾的冬水田。我走上那熟悉的田塍,一看就傻了眼,水田变成了干地,地中长着麦苗和油菜。同行的堂弟向我解释,原先的冬水田,只种一季稻子,如今把水放干,可多种一季小麦,能增加土地的产量。我赞成这样利用土地,但转而一想,干田无水,鱼虾泥鳅没有了生存条件,昔日的童趣,后代儿孙只能在故纸堆里读着几句,我儿时的欢乐将成为永久的记忆,想到此,一丝惆怅渐渐地爬出了我的心房,游到了脸上。

故乡啊,故乡的土地,你在社会中发生着渐变,你赐给这块土地上人们的养育之恩和快乐,会不会随着岁月的长河流淌殆尽。

当我的双亲离开人世后,我愈加割舍不下故乡的土地。先是母亲离我而去,母亲含辛茹苦一辈子,在外漂泊几十年,去世后的骨灰,由父亲送回祖坟山安埋。又一片落叶漂回了藤下那片土地,她的魂灵将永久栖息在先祖们留下的田园。安埋好母亲后,父亲多次对我叮咛,他百年后,也要埋回喻家沟。他念念不忘的,依然是生他的土地。我按照父亲生前的遗愿,捧着他的骨灰,带着弟妹,在故乡长青的柏树林下择地安葬,也让他长眠于故乡,好与先祖们的在天堂谈论家常。

自从父母叶落归根,我退休后回到故乡的日子就多了一些,每年清明都去父母的坟前祭奠。这样,见故乡土地上正发生着我始料未及的一些变化。这些变化让我喜忧参半。

首先是故乡人的变化。留在土地上耕耘的人,几乎是老人和妇女,全劳力微乎其微。多数儿童都进入城里学校读书,门前偶尔有蹒跚学步的小儿身影。真是只闻鸡犬声,不见人往来。我儿时那种炊烟袅袅、牛嘶犬吠、鹅叫鸡鸣、呼爹唤娘、牧歌式的田园生活,大概只能梦里去寻。堂弟告诉我,青年人不是在外读书,就是足迹遍国内的“打工仔”,挣现钱去了。挣回来的钱就在城里买房子,谁也不愿意种地当农民。他还遗憾地说,我要不是年纪大了无人用工,早就跑向外面去了,少受很多日晒雨淋的罪。

人望幸福树望春,追求美好生活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这无可厚非。原来的坡地,无人耕种而退耕还林,也可说是地尽其利。惟有从前的良田好土,成片的是春无人种,夏不见人管,秋无人收,年复一年,原来的命根子上,齐人高的茅草芦苇,今年盖了这块,明年又复了那片,荒得叫人心疼。我曾经推过秧盆的几块田更惨,密密的杂灌成了野兔的藏身之所,雀鸟乱飞的天堂。民食是天大的事,城镇建设扩大了范围,让一些农人失去了土地;上好的良田,无人耕种而任其荒废,民食若依赖进口是短视。一个伟人说得好,“手中有粮心不慌,脚踏实地喜洋洋”。故乡养人的田地在减少,我喜不出来,忧在心头。倘若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见着这一切,会生出悔不当初的念头。

我望着日胜一日荒芜的田地,对堂弟戏说:现在全村的青壮年,全像你儿子媳妇在外打工,挣钱在城里买房子,孙儿在城里读书,他们不会回来厮守这片土地了。你这一代后,再过一百年,喻家沟再无喻姓的人,那时,不知这沟是谁姓占鳌头。堂弟听完这番话,无奈地说一句:管不了哪么多。他接着愤慨地说:别说国家大事,就是村中的小事,上面的人又何曾采纳过。就说这田地荒了,乡上县上的人路过这里,没人哼一句,只是熟视无睹。

堂弟一席话,使我无话可说。是的,纵观历史,有几个平民百姓能登庙堂;况且人微言轻,说有何用?而该说话的人偏偏是“瞎子”,还得了“哑口症”又不愿意说。故乡的土地,要在哪年哪月才能全部的充分利用?我深深地企盼着。

同时,我生出一个奇想:愿我逝后的灵魂,化作一只布谷鸟,在故乡的土地上,年年叫着“布谷”!“布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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