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小故事（一）

南充曾经是有名的丝绸之乡，那里有蚕桑研究所、蚕桑学校，有两个大型缫丝厂，市中心的五星花园有缫丝女工的塑像，很多区乡是养蚕区，我们生产队就是其中之一，主要是养春蚕。

 

养蚕的多少是以'张'来记算，因为蚕蛾的卵是产在一张张纸上的，队上最多养十来张蚕，只有少数房屋宽敞、劳动力充足的家庭才能养。

开春不久，养蚕户就把竹编的蚕簸拿到小河边去洗刷，日晒，有时还要用石灰水浸泡消毒。队长从公社领回来蚕种，巴掌那么大的纸上全是密密麻麻如菜籽般大小的蚕卵，几天后蚕子自己孵化出来，它只有针尖大小，全身黢黑，蚁蚕是它最恰当的名字。如果你对着蚁蚕出口大气，它就立马站立不稳、头昏眼花、溃不成军，要搬动它们就只有屏住呼吸，用毛笔尖轻轻地刨一下，它们吃的桑叶也要切得如米粒大小。自从蚕子出世，蚕农每天夜晚都会起来2一3次给它们加桑叶。

在一个月左右的生命历程中蚕子有四次休眠，每一次休眠就是一次脱胎换骨，它会变得更白更胖，食量也逐渐增加，桑叶被啃得只剩下叶脉，在养蚕户家门外就能听到它们吃桑叶时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此时家里就是有再多的劳动力也搞不赢这些吃货大军，桑叶总是供不应求，队上便会安排一些妇女帮忙打桑叶。

 

打桑叶这农活看似不重，也确实不重，但我总有点怕干这活路。

 

为了多快好省，我们是一只手抓住桑枝，一支手顺着枝条往下捋，虽然速度是快了好多，但时不时会抓到暗藏的杀手'豁辣子'。这鬼东西让人闻风丧胆，它长约 2公分，翠绿色，两头长着竖毛，手只要一碰着它，会立即出现包块、红肿热痛伴着麻辣烫，你会看到一条红色印迹迅速延伸到上臂，毒素鼓动着腋窝淋巴结肿大，每当此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等这闪电般的疼痛缓解后再接着干，往往是第一茬罪还没过去，又掉进了第二个陷阱，让你提神醒脑，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的事在蚕农家里也上演着，蚕子长得白白胖胖时便成了老鼠的盘中餐。

 

那些年，农村养看家狗很常见，极少有人养猫，究其原因，可能是猫比狗娇气，喜欢吃好东西，它崇尚自由，时常不辞而别离家出走，有嫌贫爱富的毛病。

 

为了保住蚕子，社员们会向亲戚朋友借猫，借回来的猫更是喂不家，需用绳子拴住，被限制行动、对人极不满意的猫成天嗷嗷直叫唤，它的声音还真能吓唬小胆的老鼠。

 

喂养一个多月的蚕子就是老蚕了，老蚕全身透亮，食量大减，一动不动，为吐丝作最后的准备。它就像待产的孕妇，等着人们为它营造一个舒适的产房。这可是一件大事，找一个好的地方吐丝，让它结出最好的茧子关系着蚕农的收入，为此队上要专门为蚕子'绞蚕冲'作为它最后的归宿，这是一个又轻松又好耍的农活。

 

绞蚕冲时大家有说有笑，用一个自制的简单工具，有的人手摇木柄，有的人把谷草理顺，有的人不停地递送谷草，一会儿一根长长的草绳就完成了。这时再用快刀将麦秆宰成一尺左右长短，放到两根草绳之间，又不停地摇动木柄，蚕冲就绞好了。它长约4——5米，几十根蚕冲整齐地排放在地上，像一条条巨形的黄色毛毛虫，更像洗试管的毛刷子。然后我们用背篼装上蚕冲送到蚕农家里，一根蚕冲就要装满满一大背，看似重得不行，其实轻得不得了。蚕冲一到，蚕农便将老蚕捉到上面，静候它吐丝结茧。

 

只需1——2天的功夫，蚕子便作茧自缚，蚕冲上密密麻麻全是白花花的茧子，'春蚕到死丝方尽'，茧与茧之间是一些散落的银白色蚕丝，蚕子们都躲进了它自己做的安乐窝里，整个蚕冲又由黄色变成了白色。

卖茧子是社员们最高兴的时候，他们挑着雪白的茧子到茧庄出售。我们公社有一个茧庄，茧庄就像粮站一样，要对茧子进行分类评估，不同的等级价格不同。为了卖一个好价钱社员们有时不辞辛劳，舍近求远担着蚕茧到其他公社的茧庄去卖！

 

桑树不但用它宽厚的叶子哺育了蚕子，同时也孕育出了它自己的果实一一桑果。只要桑果成熟了，一收工小青年们就爬上树，坐在上面吃桑果，直到吃饱肚子，嘴唇都被染成黑色才回家。因为收工了我得回家煮饭，只有路过时顺手摘几粒品尝，那味道确实鲜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