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茅针，吹柳哨，捋榆钱，编草帽，挖河泥，摔土炮，印泥模……都是童年有趣的游戏，其中最复杂、最有乐趣、最有成就感的是用红黏土印泥模子。印泥模子也叫印土火烧印子，是从婚嫁风俗的火烧制作演变来的儿童游戏。印泥模子的工程浩大，工序复杂，那是小时候的大事。
想来材料简单，不过一块泥巴，一个小小的瓦制印模而已。但就是这一简单的泥巴游戏，它让我贫瘠的童年充满了乐趣，丰富了童年的记忆。这泥巴不是简单的泥巴，要用“泥棋土”做成。这土应该是一种红黏土，质地细腻，绝非沙质土可比。要印泥模子这种土最好，干后不裂不变形。春日里，暖阳照耀，天气晴好。三五小伙伴吃过茅针，吹着柳哨，戴着自编的草帽，浩浩荡荡出发到一支干河岸找泥棋土。村东一支干河的水来自黄河，麦苗返青水浇完，河床见底，只有中心一脉细流。河床泥块裂成一大块一大块的过年豆腐的样子。幸运的话翻过几大块“豆腐”就有收获，有时要翻很多，直翻到两手泥巴，额头汗流。这土，色红质黏，易分辨，但很硬，用手挖有一定难度。挖出来的土，黏性大，但又散又硬。这时是不能直接用来印泥模子的，要摔熟了才能用。挖好的土就在河边小路上或者拿回村在自家天井里摔熟。选了地面坚硬光亮处，或坐或蹲或站的喊着号子，相互嬉笑着摔土。要是土特别干，就得掺水。初，要用双手拢着捧着轻轻摔，几十下摔下来，越来越软，渐渐成为一体。这时就可以抬高用力摔打，直到里外一样色泽，一样质地。摔好的泥捏之软硬适度和手，形状随手变换而手不沾泥，泥亦不裂缝隙，这时就熟了。熟土，是决定泥模子质量的关键。这道工序是个耐心活，力气活，技术活。没耐心，没力气，没技术都摔不匀，印出的泥模儿就不均匀，易坏易裂，枉费了心思和时间。泥模子印模是从走村串巷“换铺扯套子”的货郎那里换来或者买来的。货郎大多是老头子，冬天戴着破毡帽子，夏天戴着破草帽子，推着改装的独轮车，车上是个玻璃做盖板的一米见方的匣子。那匣子分门别类一格一格的放着物件，那匣子就是乡村妇女做针线活计的工具箱，里面针头线脑样样俱全。幼时，那匣子还是我们乡村孩子的宝匣。那里面有好吃的：一毛钱一条的糖蛋蛋，鸡蛋大的大米花球，一骨节一骨节的酥糖棒，玉米做的各色糖丝棍儿……各种小玩意儿，哨子唻、吹气捏泡啦、气球啦、小泥人偶啦、皮娃娃啦、泥叫叫啦、小画书、泥模子印模啦……老货郎把车子放当街，“扑棱，扑棱”，用手摇着那个磨得锃亮的货郎鼓，用掉了牙漏风的嘴喊着“换——铺衬——套子唻——”几声吆喝以后，各家的女人孩子呼啦啦地围了来。所有商品价格不贵，价格二分、五分、一毛，一毛五、两毛不等。有心计的货郎会察言观色，按照花色图案价钱不等，看孩子们特别喜欢的东西也会涨价钱的。我们买的火烧印子价格有二分、五分、八分、一角、一角五不等。泥模子印模，圆形，瓦质，色砖红，直径三到四厘米之间，是一种反版阴模。图案有动物花草，有卡通人物（铁臂阿童木居多），连环画人物（孙悟空和猪八戒最多）。我喜欢各种动物，特意集齐了十二生肖。选择伙伴们属相多的大量印制，用来换取伙伴手里的“宝贝”。用摔熟的黏泥来印制泥模子，揪下合宜的一块泥，仔细地把它揉圆滑，放好印模稳稳地压实摁平。小心地沿着印模边沿把多余的泥用小刀轻轻削去，小心翼翼地把印模和泥印分开，一个泥模子印好啦。把印好的泥模子轻轻放到通风的地方晒干或者晾干。一天一翻面，轻拿轻放，偶尔失手，前功尽弃。泥模子干后，选了较满意的泥印坯子偷偷用娘的柴火烧。结果可想而知，烧的灰不溜秋的不见面目的时候居多，白白损失了泥模子和柴火。多次经验之后，偶尔见娘做馒头烧一截朽木，赶紧趁娘不注意，把火烧印投入灶火塘，这样多有烧的好的，不怕水。成品的火烧印子分门别类放在自己的百宝匣子里，千呵万护保护着，生怕被同龄小孩子偷了，抢了；生怕被大人忽视毁坏了，丢弃了。泥模子数量的多寡是衡量一村孩子富有和贫穷的标杆。伙伴之间往往约定了时间地点来一次“赛宝”“夸宝”。所谓宝贝，不过是一块小花布头，一只玻璃球，一根红头绳，一根玻璃丝，一只柳笛，一个哨子……但这些都是孩子世界里的宝贝疙瘩。我印的泥模子厚薄均匀，花纹图案清晰，印体美观完整，在伙伴中间有口皆碑，往往是伙伴们交易的目标。我也因此换回各种心移的小物件小玩意儿，甚至可以换糖果、点心。在那个吃食贫乏的时代，是多么的难得啊。作者：秘广霞，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阳信县作家协会会员，现任阳信县鹁鸽李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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