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行吟十章

作者：刘树明

 

1

隐语

黄河南岸，梁邹平原的“西伯利亚”

风，强悍！一倏忽吹走了叠叠的帆影，攒动的商贾

吹走了绣江河，满河道的故事

吹走了码头，只留下“码头”二字

牵着世代游子的乡愁

2

枣园深处

深入枣林需要勇气

你会面对一排排皴裂的时光。还要面对

刀光闪过之后的那一圈圈隆起的伤口

你会对那一双双枣树皮一样的手

肃然起敬，然后心生惭愧

 

邵家村，百年枣园里六千多株圆铃枣树

会静静地看着你，静静地

像那个荷锄的老人，目光慈祥

 

枣花在昨天，红枣在明天

你坐在盛夏的枣林里

就能聆听到甜蜜凝结时的阵痛

3

与一株花生交谈

蹲下身来，与花生平起平坐

从枣叶间溜下来的阳光，小心翼翼

我们不交谈炎热，不交谈国际形势

不交谈拔地而起的楼群，烟囱

不交谈灯红酒绿的都市

 

我们只谈这个只有148人的村子

谈六千棵枣树几百年来栉风沐雨,

谈赵匡胤曾饮过村中的井水

吃过这个枣园的圆铃枣

“皇井”、“御枣园”声名远播

谈远去的水手，旺极一时的香火

谈这一带民风淳朴，地杰人灵

谈良好的生态，醇美的田园风光

谈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很快就会回到久别的村庄

 

我与一株花生交谈

引得枣林里所有的花生嗡嗡嘤嘤

这是继乡村蛙鸣之后的第二交响乐

4

大寨荷塘

十里碧绿，十里清香

十里荷塘再次把大寨的名字叫响

 

在这里我找到了失联多年的蚂蚱、蜻蜓

我找到了童年的小舟，正扶着亭亭的荷叶

等我归来。剧烈的摇晃，像个佯装生气的小伙伴

 

这个恬静的村庄。毗邻黄河

让不毛的涝洼地长出翅膀

春风十里，夏风千里

碧绿的荷叶，洁白的花朵

面对这万千乡愁，只想沉醉不知归路

5

炭刘残碑

用混凝土把残碑聚拢

碑文断断续续

支离破碎的历史用现代元素填充完成框架

巨大的赑屃沉默不语

 

在炭刘村南

玉米正要拔节

丝瓜，扁豆爬满农家院的墙头

我们沿着一条长胡同就能走进旧时光

青砖青瓦的老宅子，织机、纺车

退休的农具，泛黄的墙画

老宅子主人早就去了远方的城市

 

我无意于去修补那残缺的历史记忆

我只倾心于这田园的绿色、村庄的安宁

6

归苏浣衣人

右边是老妪

左边是少女

她们轮动木棒

驱赶着生活里的污垢

 

只是眼前的池塘太小

水泛着绿。她们在青龙口里浣衣

沿着青龙的长须去田野里劳作

沿着青龙的脊背就能到达外面的世界

两眼古井——青龙之目

围着铁栅栏，拒绝我们揣摩遥远的心灵

 

昔日繁华，商贾云集

72眼浇花井，奇花异草遍布

商铺林立，寺庙林立

有皇帝经过，误认苏杭

归苏村名自此响亮

 

你在浣衣，朴实的村妇

木棒起起落落。我只是草民偶然路过

依然误认自己穿越到江南

却不能为你命名

7

李广田故居

青砖的老宅失修颓废

青草在瓦楞之上，铆劲的绿

紧闭的大门锁住一个聪慧少年的身影

 

草庙村，在另一所住宅里，老枣树，芙蓉树

撑起大片天井的阴凉。李昆明

您的长孙，悉数您的过往

寒暑交替，世事纷纷，影像叠加

 

梁邹平原的风愈吹愈高大的背影

让您的子孙诗书继世

李昆明，您的贤长孙

我毫不怀疑他是滨州市七十多岁的老人中

唯一一个坚持订阅《诗刊》的人

8

黄河第一坝：梯子坝险工

滔滔的黄河水湮没了齐东县城的哀嚎

直到今天，河滩里裸露的残城墙依然惊魂未定

 

和齐东县城一起坍塌的那架护佑黄河的梯子

一百多年来，执着地成长，坚守

如今已经长成体格健壮、钢筋铁骨

降龙伏虎、颜值爆表的巨人

9

码头之夏

码头的乡间是一面镜子

不管我怎么打扮，涂脂抹粉

都会还原我的本来面目

 

这大片的玉米，正噌噌的拔节

青豆正在裹荚，花生正在开花

枣园的枣子正半大不小

蝉鸣、虫叫；风吹白荷惊动了游鱼

老牛慢条斯理地占据着一方堤坡

锄地的汉子、抹杈的妇女

追蜻蜓的儿童、摇蒲扇的老人……

 

哦！所有这些亲切熟悉的场景

就是我泪眼婆娑的根源

10

沿着黄河大坝去码头

我有很多次停下来的理由

比如茂密的杨树林，绿茸茸的堤坡

比如一大片浅绿色的桑苗园，上百垄葡萄架

比如几只老黄牛，一鞭白山羊

还有，苹果园、桃园、西瓜园

还有忽远忽近的黄河水、红瓦房

 

向往已久的码头在前方

这么多迷人的景色一闪而过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刘树明，山东博兴人，1970年生。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文小说在《诗刊》《山东文学》《时代文学》《中国诗歌》《青海湖》《当代小说》《北京诗人》等省市报刊发表，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刘树明先生作品欣赏

记忆中的丈八佛年集

“句点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