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一段时光

做工匠 

作者：张淑春   摄影：张淑春

真没想到，一双绣花鞋垫竟激起我中年学艺的欲望。而这欲望又恰似蝴蝶的翅膀，最终扇动起一场手工制作的“龙卷风”。今天，当我面对满屋子手工制作材料及“作品”宣布“封针”之时，不觉长舒一口气。而两个月来全身心投入“创作”的幸福感以及自我挑战所带来的充实与满足，也将画上一个小小的句号。

大约两个月前，娟送我两双亲手绣的剟花鞋垫。因觉赏心悦目，遂脱口而出：“我也想学！”娟是痛快人：“明天周末，真学的话我去你家教你！”二人一拍即合。次日，娟带上所有剟花用具上门施教。从穿针引线到绣出花样，娟一一向我演示。我接过针线来小试一把，尽管不太顺手，但基本路数掌握了。娟走后，我闭门练习半天，仍没找到感觉，剟花针似乎故意与我作对，总往外带线。心想是不是工具太旧了，要不要买新的？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于是网上一通搜索，还真不错，这些老物件网上居然都有卖的。网购好中空针、绣花线、绷子、穿线器等等一系列工具后，又去布店买来一些绣花用白棉布。

我将布料裁成沙发巾样式，又从母亲的工笔画里挑出一些自己喜欢的花鸟画，用复写纸印到布上去，兴奋得来不及再做练习，便正式转入绣花模式。可那针依旧不听话，来来回回捣鼓半天，绣得凹凸不平不算，因反复练习还戳烂了布料。怎么办？这么大一块布料总不能扔掉，得想法补救，于是我开始用缝衣针修补。此时突来灵感，既然剟花不成，何不改为刺绣？可周围唯一会刺绣的母亲因病已经拿不起针了，跟谁学呢？边想边修补。没想到修补完的花样除了细看粗糙外，和刺绣作品相差无几。看来，刺绣比剟花更适合我。何况刺绣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有自我创作的成分，不像其他绣法照猫画虎——一板一眼。这也是所有绣花方式中，我最中意刺绣的原因之一。于是，不再犹豫，将剟花针果断换成刺绣针。

我开始按自己独创的方式“刺绣”。可剟花用的线太粗，且是涤纶的，不适合刺绣。于是，上网搜索“绣花线”，结果出来一大堆，品种太多了，不光有绣花棉线，还有冰丝线、电脑绣花线、苏绣湘绣用蚕丝线等等。要哪种好呢？要不都来点儿吧，总得先试试哪种好用吧。对了，刺绣需要衬纸，得买一些。各色的绣花棉布，也是不可缺少的。很快刺绣用材料也置办齐全，剩下的就是投入战斗了。还好，凭借些许悟性，我自创了一种刺绣方式，我自己戏称为“缝花”。 

很快，我用这种方法完成了第一件绣品——一组沙发巾。没想到，我把绣好的沙发巾图发给娟后，不仅赢得她的赞誉，还诱发了她学刺绣的兴趣。 

而刚刚当了奶奶的小偶听说我在学绣花时，心血来潮：“给我家‘当当’绣个小肚兜吧。”我随口应诺，可回头一想，不对呀，绣花好说，可小肚兜怎么做呀？针线活我可是外行啊。事后又想，不就是个小肚兜么，不会做就学呗，估计比小时候缝沙包、做香袋也难不了多少吧？于是我在网上买了两个小肚兜，打算学着做。但我没有缝纫机，根本做不了。要不就直接在上面绣花吧。可问题又来了，成品小肚兜没有纯色的，而且很软，根本没法用复写纸在上面印花样。正发愁时，善画的儿子帮了我的忙，寥寥数笔便将一活灵活现的机器猫添到小肚兜上。用了两个晚上的工夫，机器猫终于绣完了，却算不上完工，因为刺绣背面有线头及衬纸，须再贴一层布遮盖才好。我想，一般布料是不适合婴儿的，必须是柔软的棉布才好。于是，开始选购适合婴儿用的棉布，而这类棉布一般缩水厉害，须洗后再用。经过几番折腾，当当戴上小肚兜时已是暑气散尽，秋意盎然了。 

这时，当当奶奶又发话了：“当当属鸡的，如果绣上个小公鸡就好了。”这回我没敢接招儿，可却在不知不觉中又着了她的道儿——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小公鸡图案了。几天后，小公鸡绣成了，却仍苦于不会做小肚兜。我想，没有缝纫机别说是小肚兜，好多活儿都没法做。嗯，是时候为自己添置一台缝纫机了。几天后，随着缝纫机被请进家门，也开启了我手工制作的新模式——绣花兼做包包。

做包包的想法，缘于好友敏送我的一个自制手机包。她的聪明才智一向令我钦羡。她利用业余时间，将过时衣物改做成各式各样的包包，还自已动手做衣服。如今我有了缝纫机，做衣服不敢想，学做包包应该没问题。于是，刚刚完工的小公鸡绣品成就了我的第一个自制包包。而小偶看到绣有小公鸡的包包后，又出来为当当代言了：“我家当当说了，想要个绣有小公鸡的围嘴。” 

啊？小肚兜还没学会，难道又要学做小围嘴？如果说学做包包是我兴致所在的话，做婴儿物件却丝毫不在我的兴趣点上。可是，我能拒绝不懂事的闺蜜，却不敢拒绝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于是，我开始上网买各式各样的婴儿围嘴，然后看哪种适合在上面绣花。说真的，婴儿围嘴都是那种极软的面料，没有一种适合绣花。再说，绣了花的围嘴渗透性差，根本不实用。心想，也许人家真正在乎的不在实用性，而仅是一种属相纪念。有了这个想法，我便打定主意付诸实施了。 

我先在合适面料上绣出小公鸡图案，然后比照成品围嘴的样式学着裁剪并缝制。最后一道工序是包边，看似简单却让我费尽心思。开始我买来包边器，打算自己裁布条包边，后来发现不合适就干脆买现成的包边布条。可是，婴儿围嘴弧度多，包起来麻烦不说还光起皱。于是，缝了拆，拆了缝，重复多次，依旧不能如愿，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此时，夜深人静，家人早进入梦乡，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灯光下拿着尚未完工的婴儿围嘴，心情沮丧到极点。算了吧，何必难为自己，人家只是说说而已，且有开玩笑的成分，没必要当真的。可此时天生的倔强劲占了上风：我就不信别人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我开始静下心来上网咨询“手工包边起皱怎么办”这类问题。感谢网络，让我知道有一种弹性包边条，包起来不但不起皱，因其柔软度好，还特别适合婴儿。于是，我转悲为喜，果断下单。 

包边终于完成了，最后还要订扣，我发现成品围嘴上用的是一种儿童专用四合扣，这个网上有，能买到。可买回后才知道，这种扣需要一种专门工具才能钉上。为了不让这些四合扣沦为废品，我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把这种专用工具放到购物车上。

被动做完婴儿围嘴后，又开始为感兴趣的包包忙碌起来。做绣花包包需要时间长，而直接用旧牛仔裤做，能省下绣花工序。于是，儿子的两条牛仔裤先后成了我的制包实验品。随着一批牛仔料包包的出炉，很快出现布料短缺。正想朝新衣服下手，不幸被当家的发现后及时制止。可我兴致正浓，已经刹不住车了。只好买新布料，包括各种颜色的帆布料、粗棉布料、牛仔面料。而随着投入的加大，我也对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包包都要绣花，而且要做成流行式样。于是，包包里衬、包边、拉链、磁性摁扣等依次按需到位。

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几经验证，我感觉帆布料硬度好又耐磨，最适合做包包。可在帆布上绣花、缝制都较难，因为又厚又硬，很难飞针走线。每一个绣品完成，手上都多几处针眼。几个包包绣完，已是伤痕累累。绣花仅是第一道工序，剩下的便是缝制了。令我惊喜的是现在的缝纫机功能不再单一，能缝制出多种花样。这更增添了我做手工的兴致，我要尝试每一个花样，从做包包开始，做一枚专注的工匠。 

当家的见我没完没了地做“无用功”，不免嘲弄。我则以“姐妹们有求，我总得完成订单”为由来回应。当家的笑了：“人家说喜欢是鼓励你，还真当回事了。如今，啥样的包买不到啊。”“我当然知道是鼓励，可我的包包属私人订制，每一个都是唯一呢！”

姐姐看了我的自制包包，不免感叹：“没想到以前连缝纫机都不会用，现在居然能做成这样。不过，这花不如咱妈绣的好。”这我当然承认。老妈那是童子功，俺知命之年方学艺，众位看官就多多包涵吧。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有进步，每做完一个包包，我都请当家的过目。我知道他的批评拍砖一向多于点赞鼓励，可越是这样我越让他点评，直到他不再挑剔方才释然。 

“这包做得咋样？”

“凑合吧，不够精致。”

“这个呢？”

“带子长了些，其他还好。”

“看看我今天做得可好？”

“还别说，这个做得真不赖。”

“真没得挑儿了？那咱就鸣锣收兵。”

“不做了？”

“不做了，一直想收手，但我要的不是畏沮却步，而是完美收官。” 

当我将剩余的手工材料打包封存时，不禁哑然：为了生活中那点儿小小乐趣，多方购置设备及材料，熬夜赶进度，乃至手上被扎针眼无数，视力一再下降，只为创作一些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的小物件，值吗？ 我给自己的答案是：值！

没有努力就没有精彩，也体会不到成功的甘甜。人生需要执着，而执着中包含着希望，有希望才有收获。当然，这收获与物质没太大关系，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愉悦，心灵上的满足。

作者：张淑春，山东无棣人，无棣县人民检察院一级检察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多次在《法制日报》《检察日报》《山东工人报》《当代散文》《滨州日报》《滨州电视报》等媒体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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