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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看女婿

博兴县老湖滨有30个自然村,其中东起湾头村、西至西闸村的13个村,呈一条连绵不断的村带,依小清河之阴、麻大湖之阳如一串翡翠逶迤缠绵、搅在一起。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这13个村庄由一条不足5米的土路贯穿在一起,村与村之间没有明显的村界,很多人家在所谓的村界处交叉混居,别说外来的人分不清哪村是哪村,就是连本村的村民也难以分清边界。因此,聪明的外乡客干脆给这13个自然村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称其为“长村”。而湖区人则根据当地地貌特点,也给这些村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美其名曰“一溜边河崖(yai)。”

一溜边河崖虽说街道相通,但各村的街道又有所不同,随错落的村庄布局摇头摆尾、蜿蜒曲折,并且宽窄有异,高凹不平。其中,人口最多、村子最大的湾头村最为明显。湾头村有东西、南北两条主要街道,道路两侧各有宽约1.5米,高约1.5米的崖头,整条街成凹槽状,就像一条干枯的河床。一所所民宅就建在两边的崖头上,向东西、南北延伸。每年夏天下大雨之时,湾头的街道就真成了一条泄洪河。全村大胡同、小巷子里的雨水交汇在大街之上,大街瞬间变成湍急的小河,浑浊的雨水裹着泥土、杂物、树枝、树叶向通济河滚滚涌去。这时,若想从湾头的街道上通过,那真的撑舟而行,闹不好还会翻船呢。湾头村也因此在麻大湖区获得一句形象的俗语:“好过的老虎口,难走的湾头街”。不过,雨过天晴之后,大街上的雨水就会很快消失,人们也会及时地修整被雨水冲坏的崖头,道路,以备下一场大雨的到来。

 “好过的老虎口,难走的湾头街”不单指湾头村的街道难行,还跟一溜边河崖过年时的一个风俗有关,这个风俗就是过年看女婿。至于何时兴起的这个风俗,没有史料记载,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形成了。

过年看女婿,那可是麻大湖区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每年从大年初一开始,湾头村到西闸村未出嫁的姑娘们,纷纷打扮一新,成群结队地涌上大街,然后从家里搬出大高凳子,坐在大街两旁的墙根下,好像检阅大街上川流不息的磕头大军。忙着给长辈磕头的年轻小伙子们,也都装扮得阳光帅气,并且不时跟旁边的靓女们调侃几句,街道两边不时传出阵阵笑声,欢声笑语在村子里荡漾。那情那景,不亚于少数民族的对山歌。

大年初二是结了婚的姑娘们回娘家的日子。姑娘回娘家要由丈夫的陪同,第一年结婚的姑娘叫“回门儿”,新女婿陪同媳妇称作“走丈人家”。特别是刚结婚的一对新人,大年初二自然是精心装梳一番,新媳妇们都是穿上喜庆的绿裤红祆,脸上抹雪花膏,打上胭脂搽上粉儿,来一个“油质的打底子,粉质的出光儿”,好在本村姐妹面前炫耀一番。新女婿们更得精心打扮,新袍、新褂、新靴、新帽一应俱全,脸儿刮得干干净净,为的是不给媳妇跌份儿。然后大包背小包挎,有车的骑车,有驴的牵驴,夫妻双双欢喜乐笑地直奔娘家而去。

而没结婚的大姑娘和结了婚的小媳妇们,吃过早饭后就纷纷相约涌上大街,或站或坐地在街道两旁的崖头上抢占有利位置,一睹回门儿和走丈人家的夫妻风采,麻大湖区把这叫做“看女婿”。大姑娘们更是要噱(要好的意思),虽不像新媳妇们那样浓妆艳抹,但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加上湖区姑娘天然的美,更显得个个水灵靓丽,令人眼花缭乱。她们三五成帮,七八成群,嘴里嗑着瓜子,吃着喜糖,谈天说地,喜滋滋地等着看女婿。

当回门的姑娘和女婿,特别是刚结婚的新女婿一进村,看女婿的人们便马上搭上眼并且开始评头论足:“哎,你们看,这不是小娟儿的男人吗?嘻嘻!”“嗯嗯!长得白白净净,像个书生,呵呵!”“比小娟儿样子儿(好看的意思)多了,哈哈哈!”。“吆哎!这不是三红跟她男人吗,长得比三红差远了。”“啊呀!活生生一个武大郎再世!”“哈哈哈!要不咋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呢!”“嘿嘿”“嘻嘻”“咯咯”“哈哈”……由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伴着议论声从低渐高,继而演变成哄堂大笑。虽然回娘家的姑娘没结婚前也曾多次站在崖头上看女婿,明白这个阵势,给自己的丈夫反复演示、反复叮嘱,并且传授应对方法,但事到临头全然失效。

街道两旁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枝招展、令人眼花缭乱的美女,各种各样的目光全都审视着自己,不时窃窃私语,不时哄堂大笑,新女婿们哪见过这样的阵式,开头的胆气早已荡然无存,顿觉双颊发热,两腿发软,不知所措。姑娘们越是瞅,新女婿越是毛愣,姑娘们越是笑,新女婿们心里越是没底,总觉得自己身上某个地方不对劲儿,继而骑自行车的摔倒,步行的不知道该先迈左腿儿还是右腿儿。每到这时,新媳妇赶紧护住自己的丈夫,一边应付着旁边自己的姐妹们,一边连拉带拽地帮着丈夫逃进娘家。看到新女婿们慌里慌张的傻样儿,街道两旁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笑得前仰后合,她们等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女婿还得说湾头街,由于独特的街道,看女婿的在两边的崖头上居高临下,从下边路上经过的女婿就像接受检阅,自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那个女婿能够大大方方、板板正正地走出过湾头村。就连早年十里八村骑自行车车技最好的一个小伙子,年初二不是走丈人家,而是走亲戚从湾头街路过,也被看得接连摔了几个跟头,自行车后座箢子里的馒头滚了一地,最后在大姑娘、小媳妇的哄堂大笑中推着自行车一溜歪斜地狼狈逃窜。看到了吧?好过的老虎口,难走的湾头街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随着岁月的变迁,时代的发展,湾头村的那条凹槽形的街道早已被笔直的柏油路代替,骑自行车也演变成开小汽车,隔了一层车玻璃,小媳妇新女婿的也就不用再顾忌“看女婿”的火辣眼色、目光撩人和阵阵评头论足、哄然大笑,“好过的老虎口,难走的湾头街”和一溜边河崖大年初二看女婿的风俗也都成了美丽的传说。虽然现在过年时,帅男靓女们仍然在大街上嬉戏,年初二也有一帮一帮的靓女聚集在大街上看女婿,但比起早年那阵势和氛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看女婿”的风俗和一溜边河崖村村荡漾着的笑声,也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一去不复返了。

作者:柳桂兵,博兴县老湖滨毛园村人。文学爱好者。现供职于天龙红木家具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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