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总相依
文/王祖山
题 记
“我，一介迂夫，徒有文名，只是邹平县的一个文化教育打杂工。”他自己如是说。
有人说他是“业余语文教师”，有人笑言“他就是一本会说话的邹平县志”，还有人说他平生最大的快乐就是“得英才而育之”。他曾是滨州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他长期从事社会文化工作，殚精竭虑地呼喊奔走，对邹平历史文化孜孜探究而不停息。他曾是邹平文学界的“伯乐”，是邹平文学青年的导师。他的治学、为人，堪称典范。他个人的著作成就，他对邹平文化事业的贡献令人瞩目，也令人敬仰。他心性淡泊，温文尔雅，人们常会回忆起他和蔼的笑容和风趣的谈笑。
他因病去世后，按照他的遗愿，家人把他的骨灰洒遍了梁邹的山山水水，让他和一直深深眷恋的这片土地相依相守。
他，就是邹平文化名人，邹平文学界一代导师王红先生。
今年1月15日上午，我从作协群里看到了一个痛心的消息：邹平县文化馆研究员，著名文化学者王红先生因病于今天凌晨去世。最初，我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看到了县文化馆所发的讣告，我才知道了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王红先生在邹平、在滨州乃至全国文化界都是久负盛名的。先生一生为文学艺术而奔波，完成著作无数，尤其他善于发现文学新人、培养新人的伯乐精神更是让人叹服和钦佩。先生一生辛苦，为邹平文化事业和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卓越的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深受邹平文化界的敬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没有资格对先生做出什么评价。在这里，我只是回顾一下当初和先生交往的二三事，以示对先生的怀念和敬重。
1986年我进入师范读书不久,因为去县文化馆拜访当时的青年作家孙嘉嶙先生的缘故，一次在院子里遇到了一位精神矍铄、和蔼可亲的中年人，经过攀谈知道了是王红先生。那时候对先生不甚了解，但一种亲近感拉近了和先生的距离。也许是爱好文学的缘故，和先生日益熟络起来。先生的家在文化馆的一个小院里，收拾得井然有序，几棵花木点缀其中。先生的爱人高老师也很随和，每次见到我也都是乐呵呵的。先生让我看了他的藏书，那时候很是羡慕，无形中感觉先生是一个博学的人。每次和先生交往，他都是语重心长，话语间充满了关切和希望。他语言活泼而不失风趣，睿智而不呆板，他那深邃的目光里蕴藏着无数的新奇和故事。记得初冬的一个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去文化馆，远远地就看到先生和爱人忙着往家里运煤块。看到我来了，高大妈高兴地说：“这下好了，咱们有劳力了，正愁得慌呢。”二话不说，我们就忙碌起来，急急忙忙地帮着把烤火煤运到家里。大妈欲留我们吃饭，我们坚辞不肯，先生平时忙于文化工作，能为先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我心里感觉很欣慰。
先生对喜欢文学的年轻人是非常关心的。八十年代，诗歌兴盛，那时候“朦胧诗”已经开始流行，很受青年人喜欢。又一次谈论写诗歌，先生谈起了本县内的一些诗人，像男娲（张迎军）、孙治营等，说有机会让我多看看他们的作品，还给我讲了写现代诗的一些要求。他说，诗歌是语言的精华，要用最少的字表达最深远的思想，尤其要善于创设诗歌的内在美，就是意境。可见先生对于文学的审美确实有独到之处。在先生的指导下，我尝试写诗歌。后来，我写了一首《归来吧，我遥远的思念》拿去让先生看，先生耐心地作了分析，指出了需要修改的地方。反复修改了几次，后来终于变成了《邹平文化》报纸上的一块“豆腐块”,那是自己的作品第一次成了“铅字”发表出来，当时兴奋的情形真得难以言表，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里，我也有了信心。后来，先生送给我一本《朦胧诗选》，我更是如获珍宝、爱不释手，留存至今，时常翻卷。
1988年县里成立诗词学会，先生当时任秘书长。在先生等人的帮助下，我也加入了诗词学会，参加了在县机关招待所举行的“邹平县诗词学会成立大会”。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见到了很多县里的名人，心里很震撼，也有点太拘谨。先生在人群中不时地朝我看看，眼神里充满了关爱和鼓励，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我自己是唯一的在校学生。
先生颇具长者风范，更是一位好导师，他在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方面是不遗余力的。感念先生那时候对我的帮助和鼓励，我虽然一事无成，但文学的印记却深深刻在了心里。
先生是很有责任感的人，热衷于社会文化和群众文化工作。他一生都在为当地社会文化的发展积极奔走，一辆自行车就是最好的见证。
记得1988年的冬天，我们班团支部正在和驻邹某部十连开展“军学共建”活动。一次和连队的指导员闲谈，说到了当前青年人的思想状况问题，他很想找人给战士们做一次理想、人生话题的报告，以借助社会的力量帮助做好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我便向他积极推荐了王红先生。我找到先生说明了意思，他也非常支持，先生是一个有热心、有担当的人。于是，在一个周日的下午，一老一少，两辆自行车就到了十连，十连的所有官兵在会议室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到来。先生首先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十连的荣誉室，对这个英雄的连队颇有好感。尽管外面很冷，室内却是热情高涨，这也是连队第一次邀请社会名人来做报告，官兵们听得聚精会神。先生给战士们讲的是《美的追求》，谈论了什么是真正的美，什么是正确的价值取向，作为当代青年应该追求什么样的人生。先生侃侃而谈，也没有用什么文稿，他的思路是那样清晰，话语是那样敏捷。他所讲的问题都有针对性，因为当时驻邹部队刚赴南疆对越作战回来，很多战士滋长了骄傲的情绪。我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聆听先生的演讲，深为先生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自己也受到了激励和感染。会议室里掌声一直不断，从战士们热切、兴奋的脸上，可见先生的话语多么富有感染力。那天晚上，先生和我在连队参加了晚餐，席间先生喝了点酒，面色微红，始终谈笑风生。那一次，我也第一次品尝了白酒的辛辣，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是经过了一次洗礼。
三十年前先生送给我的书
回来的路上，迎着寒风，我们艰难地骑着自行车，先生和我说了哪些话，现在已记不清了，总之都是对我的勉励，就是应该好好把握青春年华，好好写作之类。后来，我又邀请先生到我们班里给同学们做了一次讲座，更是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先生喜欢穿一件风衣，更能彰显先生的儒雅。在我的印象里，那件风衣是浅灰色的。先生为了发展地方文化，他不停地到处奔波，风里来雨里去的，此间的辛苦谁又能记得清呢？先生深爱着邹平这块土地，他寄情于邹平的山水，把他的一生心血都倾注在邹平文化的每一个角落。
到地方工作后，时常怀念先生。由于受条件制约，通讯极为不便，和先生联系减少了。但我还是深深记住了先生的谆谆教诲，业余时间坚持阅读、写作。
大概是91年的时候，县里组织了“庆国庆诗歌朗诵会”，单位让我报名参加。于是，我按照通知要求自己写作诗歌，凭着一腔热情很快写了出来，也没法联系先生进行指导，就硬着头皮去了县城。比赛是在县工人文化宫举行的，那天，我看到了评委席上的先生，他对我微笑点头示意，依然是那么神采奕奕。比赛完了，我自认为自己还不错，结果却只是得了一个三等奖，心里的热情一下子化为乌有，非常失落。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散场的时候，走到了我身边和我说话。我对先生说，比赛有点不公平，通知要求自己创作，很多选手朗诵的都是别人的作品，反而获的奖等次高。先生笑着说，奖次高，不代表真有水平，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公平啊，不要灰心，这点小事算什么，我认为三等奖的奖品才是最好来，看你手里的《中国古典诗词百科描写词典》多好啊，里面装着多少诗词啊。先生的话很温和，有开导，有鼓励，更有希望。
和先生依依惜别，在归途的车上，我对先生的话想了很久，很久。
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要有敢于面对挫折和失败的勇气，先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听他的话如沐春风，心里总是感觉很温暖。先生的话一直鞭策着我，激励我在人生路上风雨前行。
我再一次见到先生是在1996年。单位组织了一个合唱队参加全县教育系统的比赛，在魏桥中学分赛场上，我看到了仍坐在评委席上的先生，因为当时我做指挥，连忙抽空隙上前和先生握了握手，眼前依旧是先生温和的微笑和炯炯的目光。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先生。
自此以后，和先生见面的机会很少了。有时候只能从报纸或电视上捕捉一些关于先生的信息，但对先生的牵挂和思念从未改变。我和先生的交往都是极其平淡的，但先生对我的影响是很深远的。后来获悉，先生晚年一直致力于地方文化的发现和探究，精心于文史创作，在挖掘整理范仲淹、刘徽、陈仲子、伏生等邹平历史名人文化方面，一直耕耘不辍。
时至今日，先生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他是一位旅行者，也是一位跋涉者，他在邹平走过的地方，都浸透了无数心血。他长眠在邹平的山水间，感受着大地的脉动，和他生前眷恋的土地深情相依。他也许有很多遗憾，他手头还有多少研究没有定稿，他还渴望和众多的文学爱好者促膝长谈，他还想骑着自行车去原来喜欢的地方去看一看，也许他还挂念着邹平文化的另一个新发现……
先生生前对杏花情有独钟，但愿那山水间的杏林能好好陪伴先生。每年杏花开的时候，漫野芬芳，那便是对先生最好的慰藉。愿先生精神如青山常在，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怀念王红先生
黄山松柏低垂泪，黛水流传泣咽声。
笑貌音容常久在，芳华永驻满邹平。
作者：王祖山，山东邹平人，邹平魏桥实验学校教师。滨州市诗词学会会员，有多篇散文、诗歌在报刊和广播电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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