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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奶奶讲那过去的事情

日本鬼儿喝凉水,

打了罐子赔了本儿。

坐火车压断腿儿,

坐轮船沉了底儿。

坐飞机钻中国(gui),

中国安上高射炮,

打的飞机往下掉。

        这是小时候祖母教我唱的歌谣,从里面可以折射出小日本在中国腹背受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狼狈惨相。那时候看电影,无非是《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游击队》《小兵张嘎》等抗战片,对日寇的暴虐凶残有了很深的了解。有时候,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八路军和日本鬼子作战的场景。村里演样板戏《红灯记》中扮演鸠山的演员经常受到我们这些调皮鬼的“袭击”。那时候经常听祖母和一些老人们说,这房子盖时日本鬼子还没来呢?某某是日本鬼子来的时候生的,某某是日本鬼子来的第二年参加的八路军,人们对这个日子记忆太深刻了。

        祖母告诉我:“咱家门口的大街是邹平通周村的交通要道,从西到东十来家都是大车门(能过马车),里面都是深宅大院。有一次,鬼子兵从村里路过,各家各户都关门闭户,所有家眷从北面后门东躲西藏,留下几个老年人在门口放上开水,不是慰问鬼子,而是害怕他们进入家里祸害百姓、烧杀抢掠。”我曾问过祖母:“你见过鬼子什么样儿吗?”祖母说:“长得和中国人差不多,个子不高,脸看着还挺白生的。”我问:“鬼子像电影里说的那么坏吗?”祖母气愤地讲道:“可不,在西董葫芦峪山里,日本鬼子把人用席卷起来,泼上油活活烧死,真不是人,真狠。”“在周村经常听到有人被活埋,或投到井里,咱庄东头就有八路军与鬼子打仗的一个战场。”祖母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愤恨咂舌。

       祖母的舌头上有一个疙瘩,我问是什么时候长的。她告诉我,有一年祖父和她一起去老姑(姑奶奶)家走亲戚,路遇一伙日伪军队(祖母说是红脖子,说队伍脖子围系着红布,也许是红领子的军服),祖父被扣留。三寸金莲的祖母骑着毛驴急忙赶到就近她娘家的村里,派人送她回家,托人搭救祖父。说到这里,祖母有点义愤填膺,她说:“本村本族某某春负责去赎救祖父,把赎金拿去后,祖父还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某某春回来就催要赎金,急得我叫天不应,叫地不语,最后舌头上留下了这个疙瘩,以后再也没有去掉。”我说,后来呢?祖母又气又恨,她说:“你爷爷到后来不知怎么和那个军官拉上了,一论还和他姨家沾点亲戚,就放回来了。其实,那赎金都被某某春自己扣下了,根本没去赎人。这样的人是没有好报应的,要不他怎么是绝户呢?

       1938年,我们村有很多人参加八路军,有一个八路军家属躲在我们家里躲避伪军,祖父祖母热情招待,有时候过年都在我们家里过,他们家里也有一门两烈士之壮举。当年祖父开澡堂、酿酒作坊,开办纺织裹腿实业,专为八路军提供,家里雇工达几十人全靠她烧水做饭,有时候她伸出布满青筋的手笑着说:“这都是累的。”祖母还告诉我一个有趣的事:一个叫老田的雇工(在农村称呼姓氏的一般是单门独姓或外地人),吃饭的时候不是一口饭就一口菜,是先吃完饭再最后吃菜,看来是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享受,余味后享,也是先苦后乐的一种情调吧?祖母说:“我们家里院子大,房子多,住过八路军”。我问:“八路军好吗?”祖母夸赞:“要说军队,八路军得竖大拇指,喊大爷叫大娘,给你挑水推碾,当官的也没有架子,有这样的军队心里可踏实了。有些军队就不行(可能不是正规军),你在碾上的粮食他们都扫了去,还专门抢人家的牛(you方言)吃。而六团(国民党地方武装)到了你家中翻箱子倒柜子,你老爷爷(曾祖父)的花椒木拐杖和铜制的罩子粉皮灯(马灯)都被抢去了。日本鬼子不光抢东西,是杀人不眨眼呀?这好几股部队没有跟八路军好的。”有一个八路军干部还认了祖母干娘,但是在解放济南时候失去了联系,每提到此处,祖母紧不住微微叹息。

     人们说知足常乐,祖母就是那样的人。到了祖母八十岁以后还能洗衣做饭,缝补衣服。有人问她说:“你很有福啊?”她说:“真是的,现在天天吃白面馍馍,过去地主也吃不上呀?”祖母告诉我,早前地主家只是地多,也就是没落地主,就算是粗粮能吃饱了就不错了。虽然地多但是收成并不好。她问我现在麦地一沟种几垄。我说,用耧耩是五垄;用播种机是十垄。祖母说:“早前一沟地才两垄,主要是浇地浇不上。你想,用倒筲(一种尖底的水桶,从井里提上水自动倒下流到水沟里)浇地也就浇个菜园,大片的农田都是靠天吃饭。”是的,就是用水车,还有后来的“拧不够”(一种两人摇的水车)浇灌田地也是杯水车薪,也只有逐步开始农田水利建设,土地施上肥浇上水才告别靠天吃饭的历史。

        祖母经历晚清、民国、建国后人民公社和改革开放等各个时期,虽然没读过书,但是却懂得很多东西。她生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她的祖辈有文秀才、武举人,她曾说过她的那个练武的爷爷饭量特别大,能吃一擀饼柱子的油饼,就是把擀饼的柱子竖起来那么一摞高,要不过去的人怎么那么有力气呢?说书的说古代大将两膀一晃有千斤之力,虽有些夸张,但是每天从事繁重劳作的先人体能素质过硬是不争的事实。祖母说小时候男人都扎辫子,她结婚后都民国了祖父还不肯把辫子剪掉,盘在头上戴上帽子。虽然相隔几十年的时间,但也改朝换代,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那时候听起来也觉得像邹平人形容年代久远:秦始皇她老奶奶那时候。祖母讲了我太老奶奶(高祖母)打官司的故事。我们村与邻村吕氏同根同源,但也分东支西支。我们这东支忠公支是清顺治年间做过湖南兵备道的后人。大约同治末期本村本家老太太膝下无子,让邻村的高祖父出嗣过来。本村近支眼红欲分家产,高祖母不动声色,等老太太去世后先隆重操办后事,随后去至县衙。县官判曰:后事谁料理,家产归谁。提到此事祖母连连称赞道:“你太老奶奶绝对是精明之人,她还告诉后人,到了上坟的时候不要忘了去倾收(过继)的老人家呀?”

        有一个狗通人情的故事,讲得饶有趣味。话说到了曾祖母时候,养了一条狗,有一天到村外的场院里打场,晚上回来发现狗没有回来,也就没有在意(早前狗都是在家门口或胡同口)。第二天又到场院里发现狗趴在绳子上,看到主人来了赶忙站起来,狗守着绳子待了一宿,看护着绳子呢?祖母说:“人物一理,家畜头牯也通人性呀!那狗死后,肉都没吃,找地处埋了。”每到春节,祖母还给牛马牲口,鸡猪狗家畜喂点好一点的东西,让它们也感受一下年的味道。

       建国后,祖父因为有一套正骨的技术而惠泽乡里。在我的记忆里,有的病人还住在家里。祖母从不嫌弃,腾出房子让病人和家属住,吃饭也是家里有啥一起吃,祖父从不收病人家一分钱,最多人家放一盒“小鱼”或“金杯”烟。记得一个下雪的早晨,有两位讨饭的老太太到了我家。祖母给她们熬了玉米粥泡上煎饼,临走还送给了她们几捆能够充饥的干萝卜缨,讨饭人感动得流下眼泪。祖母知道节俭,这一传统早就沿袭到了母亲这里。生活困难时期,邻里街坊有的人家生产队分了粮食买吃换穿,一度成了“月光族”。祖母和母亲却积攒了粮食,还不时周济乡邻。在八十年代初,在母亲蒸干粮的时候祖母还嘱咐蒸点窝头,有要饭的多给人家点。自己吃饱饭了,还惦记着要打发要饭的。

       祖母常告诉我,邹平是个好地方,泰山奶奶娘家是邹平,保佑邹平一方风调雨顺。她在世时,每逢三月三、四月八、六月初一,要糊元宝祭奉各路神灵保佑家人和家乡平安。还给我讲刘大(dai)王保黄山淹黄县的故事。刘大王是邹平一带刘家寨子人,原本朝里大官,身后化为掌管人间风雨福祉的神仙,每当有大洪水降临,刘大王总是先幻化为一条绿色小蛇,提前向邹平一带的乡亲警示透信。传说一次,玉帝传旨,令其淹“黄山”,他假装听错,去淹了“黄县(龙口市)”。玉帝为此震怒,剜去了他的一只眼睛。每逢夏日阴雨在路边草丛会看到一条小蛇穿梭而过,仔细看去:这种小蛇仿佛有一只眼睛是凹陷着的。这些带有神化色彩的故事更增添了我对家乡邹平的好奇和热爱。是的,邹平有如此的守护神眷顾,当然会绝处逢生、遇难成祥了。

      年事已高的祖母在村内德高望重,乡亲还尊称祖母是活神仙。一九九一年,祖母年九十无疾仙逝。我想,借着祖母仙气,有祖父母阴德庇佑,我们家庭生活会越来越好。每当遇到困难挫折,想起有我们的家风传承不衰,又鼓足了信心和勇气。

作者:吕品,山东邹平人。先后在企业和机关从事宣传工作,现供职于邹平市综合行政执法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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