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厂记忆，二十三

蒸年糕

三厂钟楼对面的那条路，现在叫钟楼路，一直从钟楼大门通到最南边，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在那个理发点的西北一点，有一排东西向的房子，和今天的菜市路平行，把中心街隔断的。我同学龚正杰家就住在这排房子的最东边，他有一个表兄弟叫秦建波，和他同一年出生的，也在我们班上。

龚正杰家所在的那排房子还是平房，但上面有老虎窗，我曾经很羡慕地问过他：那个窗子你爬出去过吗？他好像说从来没有，他家基本上就在那儿晒晒被子什么的。今年元旦，我们去新场镇玩，看到古镇上一些老房子的老虎窗，告诉儿子，以前三厂镇也有这种气窗。

英国位于欧洲偏北，比较寒冷，为了减少建筑物上的雪荷载，屋顶一般为坡顶或者尖顶。1920年代后，随着上海住房困难的加剧，上海的石库门住宅仿照英式屋顶，在二层与屋顶之间加建阁楼，为了增加阁楼的采光和通风，在屋顶上开窗，这种窗被称为“老虎窗”。屋顶的英文是roof，其沪语谐音为老虎，老虎窗算是洋泾浜英语的一种。

龚家所在的这排房子，不知建于何时？最初是谁居住？我猜是通棉三厂的中高级管理人员的住宅，大概建于1930~1940年代，不知道猜得是否靠谱。

上海石库门建筑缩影，可以看到诸多老虎窗

在这排房子的最西边，记忆中是一个轧面房，从粮店买了面粉，可以在这儿轧成面条或者馄饨皮子。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家的这个任务一般是我去完成，我那时候喜欢吃馄饨，对面条不感冒，所以轧馄饨皮子时兴高采烈，轧面条时无精打采

。网上看到一篇博文，讲的好像就是这排房子，里面也提到轧面条的往事，但里面提到的人物却不太熟悉。

那时候的轧面机比这个要大，工作起来声音巨大，面粉当空舞，颇为壮观

轧面房在新年来临时改为蒸年糕。海门年糕是硕大的，有一张圆桌面那么大，直径大概有一米多，可能有三十公分高，一户人家一年也就蒸一笼年糕，可以从腊月吃到端午。这才叫年糕，后来看到宁波年糕那么小，居然进入“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特别是宁波年糕基本上没什么味道，而海门年糕是甜的。

蒸年糕要排队，我家一般在除夕前几天派我去排队，从中午开始排，到吃晚饭时才能轮上，蒸一笼糕大概要二个小时，我回去吃好晚饭，再回来等，大概晚上八九点钟，终于大功告成。刚出笼的年糕最好吃，用纳鞋底的线从硕大的年糕上拗下一小条，吃下去，算是对我的犒劳。

我小时候嘴巴特别作，很多东西不喜欢吃，比如年糕。冷了以后太硬，恐怕大部分人都无法直接嚼；烘软了以后，大部分海门人都爱吃，但我觉得特别黏牙齿。唯有这刚出笼的年糕，我可以吃下去一小条。前几年，我大姨夫给过几次海门年糕，依然黏黏的，或许我牙齿的感觉退化了，倒不觉得难受，终于重温了儿时的美味

。

海门玩乐网上的截图，感觉小时候蒸的年糕比这个要大很多

据沈卫东说，龚正杰现在天补工作，我们得有三十多年不曾谋面了，他家所在的那排房子早就拆了，好像我上中学的时候就不见了，那些曾经高大上的老虎窗就淡出了三厂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