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诗社||况继林·诌话一则0827

雷社诗人：况继林（杜宇一声）

诌话一则

况继林

香岩击竹，有名的公案故事，喜读禅宗的人无不对之了解甚详，至于那一声响，到底是竹响抑或是瓦因竹而响，没有人关心，关心多的是在刹那之后香岩突然地由饭粥僧华丽转身，髙跃为大德。瓦块与竹碰响产生出神奇，把香岩脱胎换骨，超凡入圣。那一响参考五音也只在宫商角徵羽之内，却并无明文记住属于什么音，要追寻，真是山万重，所有的细节都空白，是其为次要才语焉不详，或是故意隐去，一一一或许，怀疑归怀疑，我还是以不说为好，一是没有明证，二则容易亵渎古德，罪莫大焉，一一一。如此图简单，迴避为上策，跟在他们的后边，也学参悟，或许有益寸进。

首先是香岩当时是独自开悟的，这也表明香岩并未如自己说的那样，从此放下做参禅的课程，甘心情愿地去做自耕自给的僧人，只在稀世罕有瓦竹相碰之际立即开悟，在沉闷中醒转过来，仍然是原来的眼睛，看到过去的事物却有了全新的見解，说出的话高深莫测，驭众有余力。香岩拿把普通农具种地，迥非屠刀，作放下状，随手丢掷的也是废瓦砾，偏就收效立地得道，道可道，好难求，就他中巨奖，捡大漏，平地青云，并肩大师。这等好事的吸引力何其之大，吸引大批的人前来学法，山门香火看着日渐增长，香岩本人自然欢喜，长老和一干执事僧人尽皆同喜，光大发扬之事，傻子也会跟着乐。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愚者千虑，也有一得，香岩固非愚者，其在百丈大师处便机辩出人，问一答十，问十答百，其伶俐少有人能居其右，尚自觉得没有获得无漏之智，再雲游求访，受另一大師点拨，又独自潜修。这时已经是智者千虑，寻思找好机会开山立派之际，有了瓦碰竹之说，借此布道，也是宗祖，如何肯放过。佛国总说要放下，提倡苦修，即然是苦修便是放不下，不想放下才有坚持，坚持仿佛就是苦修，放下了苦自何来，放下了又如何修。放下是烟幕弹，哄骗普通役事僧人甘被执事僧人支配，管事僧都願意下级僧人清净无为，阖寺安宁，各司其职，以方便长老们清修，道行也就会日渐其高，聲名远播。识破玄关的也是有的，想着法子跟进也是好向上之举，明面上很难学，正经求其开悟传法，又很容易被搪塞，一句四大皆空大到宇宙全被罩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教人完全失去方向，无从辩何去何从，于是乎另辟蹊径，换了方式求解，当机缘怜悯苦志而来，便融汇贯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是自己。风清扬剑术的精髓便是无招，使人无从措手，你的剑便凌厉无敌。禅宗的师们从而很有正面接招的，对他人发问答的是喝茶去，睡觉去，饼重多少，撒横的更是持棒当头打来，很无解，而中间就有正解：你问我，我尚且来知，在烦恼，你偏来添堵吗。你问东我乱答西，用高深莫测来糊弄，碰巧有无定見的人倘胆怯，立即拜师，还要摆出很勉强的脸皮，方肯收下不要工钱的厮，替他提铃喝号，扫地看门。

竹是自然生长之物，瓦砾是人遣弃之具，二者虽为近邻也各自相安。拿鸡犬之声相闻委实大了，说是蟋蟀之声相闻更妥帖靠近，如此近距在咫尺，再无相交之事。竹生斯，长于斯，排除外力干扰就枯萎于斯。瓦块有来路，从开始和泥制坯煅烧到具体用在某处，然后老化毁坏被没于泥中，过程可是长的。在其中没有机会去親密竹，发个声进而证明什么，当其被和泥制坯煅烧，又替人遮挡风雨时，此竹的先祖们是見证者，此竹自身连笋都差的远，被时光流去很多以后，全瓦是废瓦块，竹也长成，香岩也凑合来种植，精心料理土地，剔出废物，妨碍作物的主通通选出掷开，竹子也罢，瓦块也罢，可曾设想过在此用毫秒计算的光阴里，二者都同时升华，亘古不遇的机会降临，作了很响的吻。吻得佛门遭地震般的晃动，吻得下级僧人看到希望，吻得文化长河泛出新花。禅宗多了一桩公案，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添了例子。文人在茶余饭后有谈资，画师于灵感来时有题材。

和尚伺弄田土的一个普通举止，造就了上千年的人们津津乐道的公案，两个素昧平生互物，在别人操控下硬生生地相撞。两颗星体相撞还因自己拥有引力之故，此瓦竹相击纯粹是人力的无意之作，三者凑的巧极，偶然否，必然否？是前生就有注定，否则何以如此之巧？是佛门灵光乍闪，造就的天造地设，成全的是香岩而非别人。

张爱玲有段话深获人意，抄如下：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所要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聲“噢，你也在这里吗？

【作者简介】

作者况继林（笔名杜宇一声）。四川绵阳市人（籍贯，重庆）。笔名就是对过职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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