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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余三胜”逼走“麒麟童”

翁思再

击败了小桂芬后,两位在津的余门后裔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三弟的演出邀请越来越多,甚至一天两三场,余伯清看到滚滚而来的包银,简直乐不可支。“小小余三胜”则少年气盛,自以为从此坐定了天津卫的老生首席,放言谁敢来问鼎,就坚决把他挑下马!

就在此时,周信芳—即麒麟童一来到了天津。

周信芳以七岁登台而获美名,誉满浙江、上海。他比余第祺小五岁,幼功也十分坚实,台上也十分有灵气。他往往一上台就风风火火,满台生辉。1907年,周信芳十二岁,首次到北方巡回演出,先到烟台、大连,接着来到天津。几场演下来,声名大振,人们惊呼:“又来了一个神童!”

余第棋闻知,心头一震,赶紧找机会去看“麒麟童”的戏。那一天贴的是武戏《巴骆和》,少年周信芳在舞台上是个英武的“小骆宏勋”,举手投足,活泛边式,开打时身手十分矫健。第祺看得带动,于是接连又看了周信芳的文戏《黄金台》、《朱砂痣》等,也非同一般,心中暗想此人必非凡人,便向人打听“麒麟童”的来历。

过了几天,有人来禀报了,说是“麒麟童”大红,成为街谈巷议的中心,市面上流传有关他的热门新闻中,有一则传说是关于他的身世的。

周信芳的父亲名叫周慰堂,祖上为官,家道中落,到布店里当学徒,因为酷爱皮黄,二十二岁时下海唱戏,在跑杭嘉湖的春仙班里演二路旦角,艺名金琴仙。他与同班的青衣演员许桂仙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戏班流动性强,生活很艰苦,往往巡演所到之处,就地宿在农民家,或者是集体住庵观寺庙。有一次在浙江某乡,春仙班晚上宿在关帝庙里,演出结束后,别人卸妆休息了,周慰堂一时睡不着,就闲逛到远处山脚下的一条河边。忽听附近丛林里传来女子的哭声,走近前乘着月光看去,原来这个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抽泣着要把孩子往河里扔……周慰堂赶紧冲上前去,高叫一声:“别扔!有话好说!”那女子一愣,周慰堂已蹿至她身边,一把夺过孩子。

“这位女子,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何苦要害这条小生命?”谁知周慰堂这番话,更使这女子号陶大哭起来。原来这位年轻女子是外乡庵院里的尼姑,与一位来往过客一见钟情,如胶似漆,不料怀孕了。当她实在瞒不过时,只好逃出庵院,来到这里,租屋产子。如今孩子的父亲音信全无,而她的盘缠已经用完,进退两难:既无力哺育这个孩子,又没脸见人;既回不到情人身边,又难回尼姑庵。在这万般无奈之际,她想先割舍骨肉,再投河自尽……

那女子鸣咽着,周慰堂大发怜悯之心,婉言安慰几句,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何必自寻短见呢?你虽然犯了庵规,但孩子是无辜的呀。为了他,你也要生活下去啊!”那女子说道:“先生如果真是好心,就请收养这个孩子,放他一条生路罢!”周慰堂毫无思想准备:“这……这……”转念一想,救人要紧,必须先帮她打消寻死的念头。于是他说:“这事得同我娘子商量,咱们一同离开这里,去关帝庙找我娘子去好吗?”那女子这才停止抽泣,抱过孩子,跟着周慰堂来到关帝庙。

周慰堂把妻子许桂仙从被窝里叫出来,一五一十地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许桂仙也面露同情的神色。周慰堂遂从女子手中把孩子抱给妻子看。在皎洁的月光下,那孩子安详地睡着,显得眉清目秀,高鼻,宽额,厚唇,长长的“人中”。他双眼紧闭着,更显得眼线很长,肯定是一双大眼晴。许桂仙见了,煞是欢喜,询问周慰堂的意见。周慰堂刚才在河边,因为事态紧急,来不及看这孩子的面容,现经仔细端详,才发现他相貌堂堂,不禁大喜。“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心想还是先要了这个孩子吧,既为周家留个种,也帮了这位女子的忙。于是他对许桂仙说:“这孩子我们收养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世浮屠……”话音刚落,只见那女子立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千恩万谢。许桂仙见状,立即俯下身去,把她搀了起来。周慰堂对她说:“在我们收养这孩子之前,你须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第一,你不能再自寻短见:第二,这孩子既然归了我们戏子,那就要去跑江湖,浪迹天涯,你找不到他,也不能再来找他。”那女子听到第一个条件时,很快点点头,听到第二个条件时,禁不住又“哇”地哭了起来,但她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许桂仙回到住处拿了些钱来,塞给那女子,说道:“我们没多大能力,略表心意吧。你不管是去找孩子他父亲,还是回庵院,都要珍重自己,好吗?”那女子拿了钱,连声道谢,最后抱起孩子连连亲几下,交给许桂仙,便鸣咽着走了。从此她果然再也没来找过孩子。

这孩子就是后来的周信芳,他跟着父母,过流动的戏班生活,自幼听惯了西皮二黄和京胡锣鼓,看惯了舞台上的七彩人生,耳濡目染之下,居然同余第祺一样,很早就既能唱又能舞了。五岁时,他随父亲来到杭州,拜文武老生兼花脸陈长兴为启蒙师,练基本功,学奎派老生戏,后来又拜汉派老生王九龄的弟子王玉芳为师。他七岁就登台,一下子轰动了杭州。十一岁进上海,就正式赚包银了。

余第祺听完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不禁长叹一声:“'麒麟童’果然来历不凡,怪不得舞台悟性极高…”余第祺想起,当年在私馆上古文课时,听蒋先生讲过,孔子的父母“野合”而诞生了孔子,因此他对来人说:“英雄不问来路,私生子可能更聪明。这个'麒麟童'不好对付,我们得想想对策。”

伯清为三弟想的还是老办法——打对台;靠实力,凭人缘,有针对性地一口一口“吃”掉周信芳。于是派人事先打听周信芳的戏码。

不久,“对台戏”在“下天仙”和“东天仙”两个茶园之间开锣了。周贴《落马湖》,余也贴《落马湖》;周演《战长沙》,余也演《战长沙》;周唱《黄金台》,余也唱《黄金台》,好在第祺多吃了几年戏饭,凡是周信芳会的,余第祺几乎都会,不会输给他。观众看戏有一种大致规律,只要看见打对台就来劲,场子里热,场外也热,评点演员的优劣,有时还会面红耳赤地辩论。几个回合下来,观众觉得还是“小小余三胜”更好些,就纷纷转到下天仙茶园里来了。周信芳无奈之际,出一怪招:贴花脸戏《盗御马》。原来,周信芳的启蒙教师陈长兴工老生兼擅花脸,因此周信芳学过不少花脸戏,为一般老生演员所不能。当时,老生、花脸“两门抱”的演员,除刘鸿升以外,尚未有过第二人呢,于是观众又拥去看“麒麟童”了。第祺不可能拿花脸戏去打对台,怎么办?伯清说:还是拿出咱余门的拿手招数,唱《文昭关》!果然,周信芳的《盗御马》怪招只领了一天的风骚,第二天观众见第祺又贴“十三一”,赶紧争买“下天仙”的票子,一下子又冷落了“麒麟童”。另有一些捧“小小余三胜”的好事者,还常常聚在“下天仙”、“东天仙”的门口,一个劲地指摘“麒麟童”。“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啊”,少年周信芳心里暗暗叫苦,只得撤离天津北上,到北京去求发展。

周信芳在北京倒没遇到什么对手,他与梅兰芳、林树森等一同带艺搭喜连成科班,边学习,边演出,并与梅兰芳合作演出《九更天》、《战蒲关》,照样被誉为“神童”,大红大紫。周信芳把这个成功,归结为没有“小小余三胜”的捣乱。第二年,即1909年,适逢慈禧、光绪相继驾崩,京城开始禁止演戏,于是周信芳二度赴津,力图挟北京演出成功的声威,与“小小余三胜”再争高下。

周信芳此番到天津,先被赵广顺邀了去,到“下天仙”茶园演出,恰与第祺同台。剧场里,“麒麟童”的彩声总不如“小小余三胜”多。如此演了几场,周信芳显得有点丢面子,于是撤离“下天仙”,改变战略,搭双庆和班,开始唱新编的本戏,一来避免和第祺在老戏上正面碰撞,二来可显示自己另一方面的特长。原来双庆和班里有金月梅、吕月樵、苏延奎等,都是演本戏的能手,麒麟童便与他们合作,演出《巧奇冤》、《好心感动天和地》等,均由名旦金月梅与他演对手戏。这是周信芳演新编本戏的开始。可是演新戏排戏很繁琐,很消耗嗓子,到了台上,不像学过的骨老戏、基础戏那么驾轻就熟,因此演得很累,往往一出大戏唱到后来,就把嗓子唱“横”了。连续演出本戏,嗓子便一直得不到休整,就这样,周信芳真的把嗓子累垮了,唱哑了,提前进入倒嗓期,无法登台了,只好卷铺盖回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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