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康震教授上一课

先导之声

给康震教授上一课：李清照《夏日绝句》

　　我断言“绝大多数语文老师、大学文学教授汉语根本没有入门，完全不合格”，居于两个事实：第一，他们不懂创作诗词文赋，不懂汉语声律。不会写就不会教，只能纸上谈兵；第二，他们不懂乐理，而独体单音的汉语跟音乐密不可分。

　　网上不少名家讲授古典诗词，还有一些付费的讲座，如北师大康震教授、于丹教授，央视诗词大会导师郦波教授，语文名师申怡等等，他们入门了吗？没有！他们只会介绍诗人、创作背景、诗词解释、主题意义，等于把诗词当作文学历史来讲，而涉及诗词本身的干货，少之又少。我以康震教授讲授李清照《夏日绝句》不合格为例，附上我给孩子辅导这首诗的实录，看看他们究竟缺少了什么？

　　介绍诗人、创作背景、字词解释、美学意义、主题意义等等省略，我跟其他老师是一样，但这远远不够，接下来才是关键：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一、 这首诗的诗体

　　这是一首失粘的格律诗五绝，首句平起不押韵，不是网上普遍认为的古体诗。首联其实是一副结构相同、词性相同、平仄相反的对联，类似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平仄律动是“平平仄平仄，仄仄平仄平”，这是格律诗句式“平平仄仄平”的第二变格：平平仄仄平（正格）→平平平仄仄（第一变格）→平平仄平仄（第二变格）。第一变格常见，第二变格少见，且一般出现在首联和尾联的出句（上联），如杜甫《岳阳楼》“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而李清照对句（下联）也用了第二变格。

二、平仄如何“变格”

　　正常的平仄律动，就像西洋音乐的强弱律动一样，永远都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两个字一个音步、重音靠后，所以也可简称为“平仄平仄平仄平仄……”，好像音乐的“嘭嚓嘭嚓嘭嚓……”已故北师大国学大师启功先生形象比喻为“竹竿理论”。打乱了这个律动，就是“变格”，如“平平仄仄平”变为“平平仄平仄”，这种情况，跟音乐 “切分音”、“切分节奏”非常相像，这是汉语跟音乐天然关系的又一体现。（略）

三、何谓“折腰体”

　　格律诗的平仄律动要求“句内相间、联内相对、联间相粘”，所谓“联间相粘”，就是两联之间的第一音步必须平仄相同，否则就叫“失粘”，也叫“折腰体”。如李清照这首诗首联对句“死亦”（仄仄），下一联出句必须也是“仄仄”，而李诗是“至今”（平平），所以失粘。失粘不是什么毛病，是格律诗一种诗体，王维、韦应物等等大诗人同样出现。“失粘”其实是音乐的一种旋律进行结构，类似“起承、起合”，而不是“起承转合”，A→B；A→C。李叔同歌曲《送别》A段，就是这个结构，大量通俗歌曲也是采用这个结构，这又是汉语跟音乐天然关系的体现。

四、如何押韵

　　李诗采用了《平水韵》上平二东“雄”（xióng）“东”（dong  ），韵腹“o”的开口度，仅次于“a”，需要张大嘴巴喊叫，这是李清照选择这个韵脚的原因，发泄痛苦、愤怒；韵尾ng，需要用鼻音拖长，真是声声叹息，把李清照国破家亡的痛苦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说汉字是一字一音，其实最多包含了四个音素x→i→o→ng，昆曲、京剧的“橄榄音”、“前橄榄音”、“后橄榄音”，字正腔圆、唱字咬字都要充分体现出来。

五、如何吟诵

　　确定了诗体是格律诗，吟诵的基调也确定了：曼声长吟。基本要求是“平长仄短、平低仄高、入促韵长”（涉及中古四声，尤其是入声，略），尤其是韵脚，要拖得很长很长，相当于前面四个字的音值。都说汉诗本身就是歌、就是曲、就是谱，每个汉字就是音符，无需再谱曲，那就得唱、就得吟，而不要干巴巴的念，不要白白糟蹋了这么好听的诗，通过声音来体会这首诗的情绪。

　六、步韵和谱曲

　　最后，可以启发孩子步韵写一首五绝或者古绝，也可以打乱原来的平仄律动，按照西洋音乐的律动，用简谱和五线谱，给这首诗再谱曲，再创造。我启发孩子分别用宫调式、商调式、徵调式、羽调式给李清照《夏日绝句》吟诵和谱曲，最后发现，首联用徵调式（明亮、高亢、激越）、尾联用羽调式（色彩黯淡、情绪低落）最好。还有一点是很多人忽略的：李清照这首诗，是典型的宋朝“说理”诗歌，有别于唐朝的“情景”诗歌，李清照比苏轼高明之处在于：懂得及时收手，尾联回归唐诗。（略）

“汉语的一半是音乐”，这是我这个老中文又一感慨，多少中国人丢掉了诗词文赋的音乐性，以为会写白话文和新诗就OK了，就是作家诗人了，殊不知还没入门。中国一流学府、北师大著名文学博导康震教授、研究古典诗词的专家，在我看来，并没有高于中小学语文老师的必杀技，说他误人子弟可能言过其实；说他汉语尚未入门，肯定不是冤案。反正我敢打赌，他是看不懂我这篇博文的。

　　2021年2月7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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