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公鼎——宝鼎铭文

    王若曰：“父歆！丕显文武，皇天引猒厥德，配我有周，膺受大命，率褱不廷方，亡不闬于文武耿光。唯天将集厥命，亦唯先正器辥厥辟，彝堇大命，肆皇天亡昊临保我有周，丕巩先王配命，威天疾畏，司余小子弗及，邦将害吉？隔隔四方，大从不静。呜呼！惧余小子圂湛于艰，永奉先王。”

    王曰：“父歆！爰余唯肇巠先王命，命女辥我邦我家内外，勤于小大政，拥朕立，虩许上下若否雩四方，生毋动余一人在位，引唯乃智。余非庸又昏，女毋敢妄宁，虔夙夕惠我一人。雍我邦小大猷，毋斨贼，告余先王若德，用印卲皇天，奋图大命，康能四国，俗我弗乍先王忧。”

    王曰：“父歆！雩之庶出入事于外，专命专政，釐小大楚赋。无唯正昏，引其唯王智，廼唯是丧我国。历自今，出入专命于外，厥非先告父歆，父歆舍命，毋又，敢勤专命于外。”

    王曰：“父歆！今余唯奋先王命，命女亟一方，弘我邦我家。女顀于政，勿雝建庶人，贮毋敢龚橐，廼救鳏寡。善效乃友正，毋敢酒于酉，女毋敢坠在乃服，圛夙夕敬念王畏丕暘。女毋弗师用先王乍明井，俗女弗以乃辟臽于艰。”

    王曰：“父歆！已曰及兹卿事寮、大史寮，于父即君，命女致辞公族，雩参有辞：小子、师氏、虎臣，雩朕御事，以乃族干吾王。身取赉卅寽易女，鬱鬯一卣，瓒圭、鬲宝，朱巿、忈黄、玉环、玉钰、金车棶、络较、朱囂、弘黹、虎眉熏裹、右厄、画鼙、画辇、金甬、葱衡、金踵、金豪、剌爨、金簋弼、鱼箙、马四匹、攸勒、金巤、金雁、朱旂。下命，易女兹关用岁用政。”

    毛公歆对扬天子皇休，用乍尊鼎，子子孙孙永宝用。

毛公鼎铭文注译

安岳  杨重建

【原文】

    王若曰¹：“父歆²！丕显文武³，皇天引猒厥德⁴，配我有周⁵，膺受大命⁶，率褱不廷方⁷，亡不闬于文武耿光⁸。唯天将集厥命⁹，亦唯先正器辥厥辟¹⁰，彝堇大命¹¹，肆皇天亡昊临保我有周¹²，丕巩先王配命¹³，威天疾畏¹⁴，司余小子弗及¹⁵，邦将害吉¹⁶？隔隔四方¹⁷，大从不静¹⁸。呜呼¹⁹！惧余小子圂湛于艰²⁰，永奉先王²¹。”

【注释】

    1.王：君，主，天下归往谓之王。三代时，惟有天下者称王。

    2.父歆：毛公。

    3.丕显：大明。文武：周文王、周武王。周文王（公元前1152－1056年），在位50年（约公元前1105－1056年），周武王父，姓姬名昌，本为殷之诸侯，其后武王有天下，乃追尊为文王，当纣之时，国于岐山之下，施行仁政，天下诸侯多归之，为崇侯虎所谗，纣囚之于羑里，散宜生以美女珍宝奉纣，纣释之，使专征伐，为西方诸侯之长，曰西伯，迁都于丰，遂有天下三分之二。周武王（约公元前1087-1043年），文王子，名发，时商纣暴虐，武王率诸侯东征，战于牧野，败纣师，灭殷，即帝位，都镐。

    4.皇天：上天，古称君为皇天。上古有三皇，秦汉以后，称君主曰皇帝。三皇之首为天皇氏，兄弟十二人立。引：《易·系辞》“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引在这里有弘扬、称引、赞美之意。猒(yàn)：古同“厌”，满也，足也。《汉书》“克厌上帝之心”。厥：其。德：行道而有得于心。《易》“君子进德修业”。

    5.配：对也。《书》“追配于前人”。此言殷先王德配于天，而享国长久。

    6.膺受大命：谓享国长久。膺，当也，受也。《书》“诞膺天命”。大命，言国运长久。命，国运，旧称王者受命于天以有天下，故翊辅开国曰佐命，推翻政府曰革命。

    7.率：循。《诗经·小雅·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褱(huái)：古“怀”字，归之也，来也。《书·大禹谟》“黎民怀之”。不廷方：未曾归化的地方。廷，朝廷；平。方，地也，处也。如言蛮方、遐方。

    8.亡：无。闬（bì）：同闭，掩（覆之）也。耿光：业绩辉煌。《书》“以觐文王之耿光”。耿，明也。

    9.天：上天。集：就也，成也。《书》“大统未集”。命：即国运。

    10.先：后之反。正：政也；正其不正谓之正。《论语》“必也正名乎”。器：彝器，此言毛公鼎。辥（xuē）:古同“辪”。犹言治理。辟：法令。

    11.彝（yí）：恒，常。堇：时也。《管子·五行篇》“修槩水土，以待乎天堇。”

    12.肆：语辞，遂也。亡昊（hào）：无时无刻。《诗》“昊天罔极”。言父母恩大，如天之无极。临：《谷梁传》“春秋有临天下之言焉，有临一国之言焉，有临一家之言焉。”徐乾曰“临者，抚有之也。”

    13.丕：大。《书》“三苗丕叙”。巩：固。《诗》“藐藐昊天，无不克巩。”

    14.威天：犹言畏天，令人敬畏的上天。古有“畏友”之称，言友之品望严重，使人可畏者也。[陆游文]“此书朝夕观之，使人若居严师畏友之间。”[按]曾西谓子路为先子之所畏，畏友之义当本于此。疾畏：犹言疾威。暴虐，神威也。《诗》“疾威上帝”。

    15.司：主也，主其事也。《书》“钦乃攸司”。余小子：古者天子自称曰“予小子”。《书》“眇眇予末小子“。周公亦自称予小子旦，皆对于先王而言。后世平人亦有自称小子以示谦者。弗及：力所不及。弗，不也。

    16.邦：国。《诗》“周虽旧邦”。 将：抑然之词。害（hé）：《尔雅·释言》盍也。盍，何不也。吉：凶之对，善也，利也。

    17.隔隔四方：犹言天下阻隔，四境分裂。隔，障也，四方，四境；东、南、西、北，泛指各处。

    18.大从不静：大从，犹言大治，此言治理天下的常法。从，治也。如从政，从事。不静，犹言不谋。静，谋也。《诗》“静言思之”。《传》“静，安也。”《书》“静言庸违”。静言，指实施王道与教化的嘉谋良言。

    19.呜呼：叹词。《书》“呜呼曷归”。

    20.惧：恐也。圂（hùn）：与“溷”同，乱也。《楚辞》“世溷浊而不分兮”。湛：深也，厚也。艰：忧。

    21.永奉先王：千秋万代诚敬地秉持先王的教诲。永，久远。《书》“万世永赖”。奉，敬以持之。

【译文】

    周王这样说：“父歆啊！伟大英明的文王和武王，皇天称赞且满足于他们的德行，让我们大周的国君德配于天，而享受长久的国运，四海之内的百姓归服并受其教化，普天之下没有不在文王、武王的德泽滋润之中的。唯有上天的眷顾方能成就我们国家的命运，也唯有先正其彝鼎之辞方可施行法令，恪守常法与天时，国家方得以长治久安，于是皇天无时无刻不护佑着我们周国，进而大大地巩固了先王的德业和促进了国家的昌盛，上天的神威令人敬畏，可以帮助我完成力所不及的事业，这样（有神明呵护）国家岂有不吉利的？但是四境阻隔，治理天下的嘉谋良言不能得以实施。唉！我深深地忧虑于国家分裂的艰难处境，而愿意世世代代诚敬地秉持先王的教诲。”

【原文】

    王曰：“父歆！爰余唯肇巠先王命¹，命女辥我邦我家内外²，勤于小大政³，拥朕立⁴，虩许上下若否雩四方⁵，生毋动余一人在位⁶，引唯乃智⁷，余非庸又昏⁸，女毋敢妄宁⁹，虔夙夕惠我一人¹⁰。雍我邦小大猷¹¹，毋斨贼¹²，告余先王若德¹³，用印卲皇天¹⁴。奋图大命¹⁵，康能四国¹⁶，俗我弗乍先王忧¹⁷。”

【注释】

    1.唯：唯唯，恭应之辞。肇（zhào）：谋也。见《尔雅》。《诗》“肇敏戎公”。巠（jīng）：水脉，此言一脉相承的先王之法。

    2.命：使也，使人为事谓之命。《左传》“民不堪命”。女：汝也。人称代词，你。辥（xuē）：治理。邦：国。家：一门之内谓之一家。如言家长，家人。

    3.勤：尽心尽力，不稍厌怠。尽力于王室称勤王。《书》“王季其勤王家”。政：凡官府所治公事，皆谓之政。如出仕曰从政，致仕曰致政。

    4.拥：卫也，群从也。犹言万众一心地捍卫和拥护。朕：我。立：树立。《左传》“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疏]“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如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如禹、稷；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如老、庄、荀、孟、管、晏、杨、墨、屈、宋、马、班制作子书，撰集史传文章皆是。”

    5.虩（xì）：恐惧。许：听，从也。若：如。否（pǐ）：恶。雩（yú）：请雨祭。《左传》“龙见而雩”。

    6.生：死之反，生生世世，有生命力的。《傅毅·舞赋》“在山峨峨，在水汤汤，与志迁化，容不虚生。”毋动：不可撼动。一人：古者称天子为一人，天子自称曰“予一人”。《书》“一人原良，万邦以贞。”《白虎通》“王者自谓一人者，谦也，欲言己材能当一人耳，故《论语》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在位：居官任职。《孟子》“俊杰在位”。《后汉书》“在位不以选举为忧”。

    7.引：称扬、赞美。智：愚之反，深明事理。凡多计虑谋略技巧者，皆谓之智。

    8.庸：愚。《史记》“才能不过凡庸”。凡人物卑下，皆曰庸，如庸医，庸儒。昏：昧。

    9.敢：勇。谓无所畏惮。妄：乱。宁：安。

    10.虔：固也。《书》“夺攘矫虔”。[疏]“若固有之。言取得人物，若已自有也。”此言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夙：早。夕：暮。《诗》“日之夕矣”。惠：顺。通作慧，古聪慧字多作惠。

    11.雍：和谐，和睦。邦：国。猷：谋。《书》“尔有嘉谋嘉猷”。

    12.毋斨（qiāng）贼：不可伤天害理，残害忠良。斨，杀；抢也，他国臣来弑君曰戕。贼，害也。《孟子》“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

    13.告：语也，报也。告上曰告。《论语》“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今以事语人皆曰告。若德：“钦若昊天”之德。若，顺也。德，行道而有得于心；惠也。《诗》“既饱以德“。

    14.用：（奉命）施行。《书》“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印：合也。顺应天时，符合民意。卲（shào）：嘉，高。成语“年高德卲”。皇天：上天。《书》“皇天眷命”言上天眷顾。

    15.奋图大命：奋发图强，以享国长久。奋，发扬。《礼》“奋至德之光”。图，谋也。

    16.康能四国：四方安康，诸侯顺习。康，安也；丰也。能，顺习。《诗》“柔远能迩”。

    17.俗：风俗。上所化曰风，下所习曰俗。此用作动词，犹言移风易俗，教化百姓。乍（zhà）：始也。《书》“万邦作乂”。与“作”通，为也。《书》“恭作肃，从作乂。”忧，愁也。

【译文】

    周王说：“父歆啊！我谨慎不苟地谋划并奉行先王的教诲，责令你治理我们的邦国和家族，尽心尽力地致力于大大小小的政务，万众一心地捍卫和树立我王的尊严，声威俱厉地驱使天下人听从政令，就像指挥祈福天降甘霖、否极泰来的四方百姓，生生世世都不可撼动我的地位，要弘扬祖德还需深明事理，我并不是一个愚昧的昏君，你也不可无所畏惮地胡作非为、苟且偷安，要用聪明和智慧日夜不停地为我开疆拓土。事无巨细地谋划以维护国家的和睦，不可伤天害理，残害忠良，告诉我先王敬顺自然的聪明智慧，施行政令要符合民意，顺应天时。要奋发图强，以享国长久，使四方安康，诸侯顺习，希望我的作为可以移风易俗以免除先王的后顾之忧。”

【原文】

    王曰：“父歆！雩之庶出入事于外¹，专命专政²，釐小大楚赋³。无唯正昏⁴，引其唯王智⁵，廼唯是丧我国⁶。历自今⁷，出入专命于外⁸，厥非先告父歆⁹，父歆舍命¹⁰，毋又¹¹，敢勤专命于外¹²。”

【注释】

    1.雩之庶：为呼号响应的四方百姓谋划深远。雩，求雨祭。《左传·桓公五年》“龙见而雩”。远为百谷祈膏雨也。[疏]雩之言远也。远者预为秋收，言意深远也。此言为天下百姓作长远谋划。之，适也，往也。庶，众也，百姓亦称庶民。出入，即出纳。入，纳也，得也。《书》“帝曰：‘龙，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纳言，虞舜时官名，专司出纳之事。出纳者，上有命，出而宣于下；下有言，听而纳于上。盖天子喉舌之官也，周之内史，汉之尚书，晋魏以降之中书门下，皆此职。事，职务。《论语》“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2.专命专政：独得天命，可以单独制定并实施法制与禁令。政令之权，全出于一国之君者，曰专制。国家之元首，有无限权力，可以独断独行者，谓之专制政体。此言毛公被委以重任，可以独揽大权。专，独也。政，正也，下所取正也，如法制禁令之属。

    3.釐（lí）：理，厘定。此言制定合理的田赋。赋：敛，田赋。《书》“厥赋惟上上错”。

    4.无唯正昏：不可唯唯诺诺，要纠正混乱的局面。昏，昧也，乱也。

    5.廼引其唯王智：必须大张旗鼓地称扬的只有先王的睿智与英明。廼，与乃同，语辞。唯，独也。

    6.唯是丧我国：混乱与愚昧是会导致亡国的。

    7.历自今：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受权限的制约。历，逾也，越也。《孟子》“不历位而相与言”。

    8.出入专命于外：奉天子之命在外履行职责。

    9.厥非先告父歆：没有事先向你报告的事宜，

    10.舍：止也。《管子·四称篇》“良臣不使，谗贼是舍。”

    11.毋又：顽固不化，一错再错的。

    12.敢勤专命于外：你要毫无畏惧地制止他们，在外尽心尽力地履行神圣的职责。敢：勇。谓无所畏惮。勤：尽心尽力，不稍厌怠。

【译文】

    周王说：“父歆啊！你在外承担重任，要为天下百姓作长远的谋划，你独得天命，可以单独制定并实施法制与禁令，厘定各属国的田赋。不可唯唯诺诺，要纠正混乱的局面，还必须大张旗鼓地称扬先王的睿智与英明，混乱与愚昧是会导致亡国的。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受权限的制约，察纳雅言，发号施令，奉天子之命在外履行职责，没有事先向你报告的事宜，你可以阻止其命令的执行，对于一错再错的人，你要毫无畏惧地制止他们，在外尽心尽力地履行神圣的职责。”

【原文】

    王曰：“父歆！今余唯奋先王命¹，命汝亟一方²，弘我邦我家³。女顀于政⁴，勿雝建庶人⁵，贮毋敢龚橐⁶，廼救鳏寡⁷。善效乃友正⁸，毋敢酒于酉⁹。女毋敢坠在乃服¹⁰，圛夙夕敬念王畏丕暘¹¹。女毋弗师用先王乍明井¹²，俗女弗以乃辟臽于艰¹³。”

【注释】

    1.唯：唯诺。顺从而无所违逆。奋：发扬先王的至诚之德。言此心纯诚之至也。《中庸》“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

    2.亟：敏疾。比喻雷厉风行，身手矫健。徐锴曰：“承天之时，因地之利，口謀之，手执之，时不可失，疾也。”

    3.弘：扩而大之。

    4.顀（chuí）于政：言从政之初（百废待兴）。顀（chuí），古同“椎”，椎轮也，车之无辐者，谓事之草创。

    5.勿：即勿勿，勉勉也。勤行不倦的样子。《诗》“勉勉我王，纲纪四方。”雝（yōng）：和。《诗·邶风》“雝雝鸣雁”。《传》“雝雝，雁声和也。”建：立也，置也。《易》“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此言建极。《书》“皇建其有极”。谓建立其大中之道以教民也，后沿用为帝王临宇之称。庶人：庶民，老百姓。《诗》“庶民子来”。

    6.贮（zhù）：同“貯”，积也，藏也。《汉书》“夫积貯者，天下之大命也。”龚橐（gōng tuó）：据为己有，中饱私囊。龚，给也，奉也，亦作供。橐，嚢也，袋子，小曰橐，大曰囊。《诗》“于橐于囊”。

    7.救：护也，助也。谓援助而保护之，使免于危难。《书·太甲中》“尚赖匡救之德”。鳏寡：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引伸为凡孤弱者之称。《书》“不敢侮鳏寡”、“有鳏在下曰虞舜”。

    8.善：善人。《论语》“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集注》“善人者，志于仁而无恶。”《孔子家语》“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此用作动词，因其善而善之也。《孟子》“王如善之”。效：象也，法效也，学也。乃友：即善友。友，朋友，同志为友。正：贤者为正。《书》“昔先正保衡”。

    9.敢：无所畏惮。酒：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一曰造也。言吉凶所造也。《释名》“酒，酉也，酿之米麴，酉泽久而味美也。”酉：饱也，老也。《史记》“酉者，万物之老也。”

    10.坠：落也，堕也。服：天子威德所服之地。《书》“罔有不服”。

    11.圛（yì）夙夕：无时无刻。圛，络绎不绝。夙夕，夙夜，犹朝夕。《书》“夙夜惟寅”。敬：恭也。在貌为恭，在心为敬。念：思念。王畏：犹言王威。丕暘（yáng）：比喻伟大的历史功绩和国家蒸蒸日上的事业。丕，大也。《书》“丕显哉，文王谟。”《左传》“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暘，日出也。《书》“曰雨曰暘”。比喻国家蒸蒸日上。

    12.师：敎人以道者曰师。《礼》“出则有师，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书·泰誓》“作之师”。效法他人亦曰师。《孟子》“莫若师文王”。用：可施行也。《易·乾卦》“初九，潜龙勿用。《疏》“唯宜潜藏，勿可施用。”乍：作。明井：犹言明井之水，可以鉴映群形，可以润生万物。明，清明。《书》 “视远惟明”。

     13.辟：君也。天子诸侯通称辟。《诗》“皇王维辟”。臽（xiàn）：古“陷”字。艰：难也，险也，忧也。

【译文】

    周王说：“父歆啊！今天，我要发扬光大先王的至诚之德而重申先王的命令，命令你雷厉风行地治理一方政教，提高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威望。在你从政之初，百废待兴，要勤于政事，同心同德地建立大中之道以教育人民，不可将公家的积貯据为己有、中饱私囊，要用来援助孤弱者，使免于危难。亲善那些有贤良之德的好朋友，不可在成功与收获的喜悦之中无所顾忌。你不可玩物丧志，在天子威德所服之地堕落下来，时时刻刻地追念先王的威仪，建立伟大的历史功绩，使国家的事业蒸蒸日上。你要施展才干，效法先王之道，象明井之水“鉴映群形，润生万物。”要移风易俗，教化百姓，不可让你的君主陷于艰难的境地。”

【原文】

    王曰：“父歆！已曰及兹卿事寮、大史寮¹，于父即君²，命女致辞公族³，雩参有辞：小子、师氏、虎臣⁴，雩朕御事⁵，以乃族干吾王⁶。身取赉卅寽易女⁷，鬱鬯一卣⁸，瓒圭、鬲宝⁹，朱巿、忈黄¹⁰、玉环、玉钰、金车棶、络较、朱囂、弘黹、虎眉熏裹、右厄、画鼙、画辇、金甬、葱衡、金踵、金豪、剌爨、金簋弼、鱼箙、马四匹、攸勒、金巤、金雁、朱旂¹¹。下命¹²，易女兹关用岁用政¹³。”

【注释】

    1.兹：此也。《书·大禹谟》“念兹在兹”。卿事寮、大史寮：古代官职。卿，官名，三代之时，天子诸侯皆置之，分上卿、中卿、下卿三级。春秋时泛指卿大夫士为卿士，亦专指执政者。《书》“谋及卿士”。寮，同官为寮，同僚，谓同斋署治事者，亦作僚。大史，即太史，官名，殷置。

    2.于：往也。《书》“于翼以于”。父：矩也。家长率敎者。即：就也。君：尊也，群也，群下归心也。《易·师卦》“大君有命”。《书·大禹谟》“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3. 命：令也。致：《管子·白心篇》“以致为仪”。致者，所以节制其事，故为仪。又《易·系辞》“一致而百虑”。[疏]“所致虽一，虑必有百，言虑虽百种，必归于一致也。”辞：辞说，辞令，应对之言。公族：王侯之同族。《诗》“麟之角，振振公族。”

    4.雩：预先谋划。参有辞：即小子、师氏、虎臣的言辞，参，古“叁”字，与三同。《易·说卦》“叁天两地而倚数”。小子：小儿也。《诗》“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师氏：官名，《周礼》地官之属，掌以三德三行教国子。掌小学之官。《诗》“楀惟师氏”。虎臣：官名，周曰虎贲氏，为夏官之属，乃勇力之士，掌王出入先后仪卫之事者。虎贲言如猛虎之奔，状其勇奋也。《书·顾命》“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

    5.御事：执事之官（实施政令的事官）。御，驾驭，统治。事官是掌百工之事的官员，《周礼》称冬官为事官。古称执持政柄之人曰执政。《史记》“惟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故亦谓供使令之人为执事。《左传》“使下臣犒执事”。

    6.乃族：这几项事宜。族，类也。干吾王：让司干官为我演示。干，司干，官名。《周禮·春官》“司干掌舞器”。

    7.身：躬也，象人之身。此言以我王的名义发布诏令。取：择而得之。赉（lài）：赐也，予也。《书·汤誓》“予其大赉汝”。又《说命》“梦帝赉予良弼”。卅：三十。寽（lüè），同“锊”，古代重量单位，约合六两。易：安稳。《中庸》“故君子居易以俟命”。

    8.鬱鬯：（yù chàng）酒名，煑鬱金草取汁，酿黑秬一秠二米者为酒，酒成，则气芬芳调畅，故呼为鬯，祭祀所用，灌地以降神者也。亦称秬鬯，《书·文侯之命》“用赉尔秬鬯一卣(yǒu)”。秬（jù），黑黍，酿以鬯草，以赐有功之诸侯者。卣（yǒu）：中尊器也。[疏] “孫炎云：尊彝为上，罍（léi）为下，卣居中。”

    9.圭：玉之剡（yǎn）上方下者，国有大事，执以为瑞信之物，亦谓之瑞玉。形制大小，因爵位及所用之事而异，有大圭、镇圭、信圭、桓圭、琬圭之别。《书·禹贡》“禹锡玄圭，告厥成功。”鬲（lì），鼎属，古时盛馔用鼎，常饪用鬲。

    10.巿（fú）：上古衣蔽前而已，巿以象之。天子朱巿，诸侯赤巿，大夫葱衡。忈（rén）：亲，仁爱也。

    11.朱旂（qí）：红旗。

    12.命：天所赋之命。

    13.易：变易。《易》“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关：金文“朕”字之右，此关文，作用与诏命之类的文书相似，用作百官询事的依据。后来关文作为书记一类的文体，即由此衍变而来。诏，告也，谓教导之也。古时上命其下皆曰诏，秦汉以后，惟天子称之。诏令、诏书都是上对下。旧制，国家大政事布告臣民者，曰诏书。轩辕唐虞时称“命”。《文心雕龙·诏策》称：“命之为义，制性之本也。其在三代，事兼诰誓，誓以训诫，诰以敷政，命喻自天，故授官锡胤。诏诰百官，策封王侯。”《文心雕龙·书记》“百官询事，则有关刺解牒……关者，闭也。出入由门，关闭当审；庶务在政，通审应详。韩非云：‘孙亶回，圣相也，而关于州部。’盖谓此也。”用：施行。《书》“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岁：岁事。

【译文】

    周王说：“父歆啊！我已吩咐过这些卿事僚、太史僚，叫他们在你的管束之下，命令你制定应对之言为王侯的同族统一辞令，预先为小子、师氏、虎臣这三类人的言行作统一的谋划，预先为我身边的御事官制定实施法令的标准，将这几类标准让司干官为我演示。现拟奏，以我王的名义发布诏令：取资三十锊赐与你用作安居之资，赐与你一卣黑黍香酒，和田碧玉制成的圭瓒、宝鼎，还有朱巿、忈黄、玉环、玉钰、金车棶、络较、朱囂、弘黹、虎眉熏裹、右厄、画鼙、画辇、金甬、葱衡、金踵、金豪、剌爨、金簋弼、鱼箙、四匹马、攸勒、金巤、金雁、红旗。向下履行天命的时候，你可以将此关文用作百官询事的依据以及岁事的时候作为推行王道的信物。”

【原文】

    毛公歆对扬天子皇休¹，用乍尊鼎²，子子孙孙永宝用。

【注释】

    1.对扬：言答君命而宣扬其意于众。《书·君牙》“对扬文武之光命，追配于前人。”《书·说命下》：“敢对扬天子之休命。” [孔传]“对，答也。答受美命而称扬之。”天子皇休：《书·汤诰》“以承天休”。休，美善也，庆也。《书·太甲中》“实万世无疆之休”。

    2.尊鼎：毛公宝鼎。尊，重也，贵也。

【译文】

    毛公歆为报答君命而称扬天子的辉煌之德，因此铸造了这一尊宝鼎，让子子孙孙永远作为珍宝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