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忧患之书的《易经》,由伏羲氏开其端绪,周文王继而演卦,孔夫子晚年学易,带着天命行走天下,确实是诞生于忧患,运用于忧患,并穿越于忧患。可以说,在世界的古典文明史当中,很少有类似的作品,在我的记忆当中,似乎唯有印度的《薄伽梵歌》可以一比,彼书是在俱卢战场上讲述的,意义也非常重大。因为一般的经典,都是在菩提树下、在西奈山的山顶,在远离人群、远离喧嚣的种种安定中徐徐展开的。
但是,《易经》是在囚牢当中,像《薄伽梵歌》是在严酷的战场上,这是诸世界的矛盾最为集中的地方形成的哲学。这透露出了一个极关健的信息:此类经典不是教我们逃离世间的,而是让我们在人世间认真战斗,入这个人世间去勇敢承担。它不是小智小慧的心灵营养与自醉,而是让我们在忧患与战斗当中,在时代、世道与人心的强烈纷争中,去觉悟自性、觉悟宇宙的法则,在动态中把握住世界与神性的真相,构成出一种洁净精微的生命哲学。
于是,便有了乾卦的创造,又有坤卦的承担。其实,说到实处,此两卦乃是同时生成的,创造与承担、改变与接受、联结与自在,都是并在而兼美的,这才是伟大的平衡,是《易经》所要推崇的致广大、尽精微的中正品格。之所以,乾卦放在坤卦之先,只是文字逻辑的需要,若不是实相的呈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