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I 包斐丰
可能是上周的工作疲劳，加上健身房游泳池的水温偏低，运动回家后，我就有些疲惫感，并轻微头痛怕冷，喷嚏带出少许清水涕。我加了件衣服，泡了红茶，寻思着大概是受了点寒凉，就没有在意。我认为应该不需要服用药物，这些不适是可以自愈的。
但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少许的微风就会让我觉得有些寒意；后脑勺到肩胛部位，持续的酸痛僵硬；看书写字，时不时地需要伸伸脖子、敲敲背部。头部昏沉，轻微头痛，肩颈不适的感觉一直如影随形。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近一周，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机体的自愈能力。
颈项部位的拘紧，就是古典医书的“项背强”。另外加上受凉的诱因，怕风怕冷，头痛等症状，我给自己诊断为《伤寒论》第31条的葛根汤证：“太阳病，项背强几几，无汗，恶风，葛根汤主之”。
我不再被动的等待身体的自愈，转而寻求自己最擅长的中医经方。于是，我起身从家中自备的“中药柜”（电视机柜的新功能）找出葛根汤的几味中药，正好可以亲身体会一下那张经典方葛根汤的药效。
葛根汤的煎煮方法独特。在用刻在竹简与木渎的方式记录文字的古代，医圣张仲景对煎煮之法的描述不吝笔墨，凸显了这段文字的重要性。
“葛根四两，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二两（去皮），生姜三两（切 ），甘草二两（炙），芍药二两，大枣十二枚（擘）
上七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葛根。减二升。去白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覆取微似汗。余如桂枝法。将息及禁忌。诸汤皆仿此。”
我将葛根与麻黄单独取出，在砂锅里加水先行煎煮，又在厨房找了半个生姜，6枚红枣，打破，与桂枝、芍药、甘草放入玻璃碗中浸泡。
很快，厨房里飘出了一股清香，那是麻黄的味道。我守在煤气灶前，不时的用汤勺撇去麻黄煮沸后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沫。这是书上记录“去白沫”的操作方法。聪明的古人，通过反复的观察发现，用这种方法，可以避免麻黄的副作用。
半小时左右，厨房里原本弥漫着的、纯粹的麻黄清香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参杂着甘草红枣的香甜和桂枝生姜辛辣的浓郁中药味。两小碗暗黄色的葛根汤煎煮出来了。
葛根汤入口不难，温热微辣的药液入胃后，遵照原文“覆取微似汗”的要求，我加了一件绒衣外套，拉紧拉链，身体慢慢地变得温暖。我感觉到，这种温暖感集中在项背部，我用手触摸，明显感觉局部皮肤的温度有升高，好像发烧时的感觉，有微微的灼热感。服药后大约20分钟左右，就如原文描述一般，我的项背部冒出微汗，不久，拘紧不适的项背，渐渐温热，变得舒适异常，僵硬消失，活动自如。
也许是我用药剂量偏小，葛根汤服后，所有症状迅速缓解，但第二天又再次反复。再次煎服一剂葛根汤后，我终于告别了持续近十天，挥之不去萦绕在头项背部的那种寒冷、僵硬、昏沉感。
为什么这舒适的温热感，只聚集在头项背部，而没有扩散到身体的其他部位？
这种奇特的感受，让我想起恩师黄煌教授的一句话，“方证是有部位的”。葛根汤证的主证是《伤寒论》中的“项背”，它发挥作用的部位，也是这个区域。葛根汤如同一枚精确的制导导弹，直击靶点，在身体的项背部位，发挥定点清除的功效。
缺乏实践体验的认知，大多带着一定的狭隘。
多年前，因为自己缺乏足够的临床实践，认知不免带有局限性。在我没有踏入经方之门前，我对医案中关于描述方药作用神速的段落和文字，常常免不了抱有怀疑之情。如“效如桴鼓”、“覆杯而愈”等描述，我是“戴着”有色眼镜去审视的，甚至被我错误地理解为这应是一种夸张手法。
随着自己对经方应用和实践的日渐增多，虽也常能在临床上，收获神奇疗效，但终究是来自病患的间接描述，是他人服药发挥作用后的告知，我自己是缺乏足够直接体验的。此次自己服用葛根汤的经历，让我对“效如桴鼓”有了更为深刻、直接的体会，对“方证相应”的认知也更上一层楼。
毛主席说，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亲口尝一尝。我们中医经方医生学用经方，也是这个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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