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I 包斐丰
Z先生今年59岁，面黄体瘦，脸庞的线条清晰，唇色暗红，眼神里透露出焦虑不安。他患有慢性萎缩性胃炎、失眠多年，专科治疗效果不好，已经服用抗焦虑药物8个月。他说近半年来掉秤的厉害，体重下降了5kg，这让他看上去更为消瘦，而且他发现自己精力也不足，时常感到疲倦乏力。虽然胃镜复查排除恶性肿瘤，但看着依然呈下降趋势的体重，Z先生常常食而无味、彻夜难眠。就诊时眉头紧皱的Z先生，问题不断，看上去焦虑不安。
很显然，Z先生是虚体热病，我给他用了黄连汤：黄连10克，肉桂10克，生晒参15克，姜半夏15克，干姜10克，红枣20克，炙甘草15克。7剂。水煎，每天1剂，分两次温服。一周后复诊，效果不错。他的脸色有改善，食欲开了，胃部反酸也大减。他说夜间梦多，易早醒。于是，我在原方基础上加茯神20克，七剂。服法同上。两周后，Z先生复诊前称重，欣喜地发现体重回升2kg，他的睡眠也在变好，我发现他谈吐间的神情也变得从容不迫。
黄连汤是《伤寒论》方，原文表述“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吐者，黄连汤主之。”黄连汤是我的门诊常用经方。我经常用此方治疗慢性胃炎患者的腹痛、糖尿病患者的血糖居高不下及食欲下降、还用于焦虑患者的失眠烦躁等。
黄连汤的临床应用经验源自恩师黄煌先生。先生在《经方使用手册》中阐述“黄连汤是一张古代治疗寒热夹杂呕吐的专方，有清上温下、和胃降逆的功效，具有降低血糖、控制异常心律、促进胃排空、镇静等作用，适用于腹痛呕吐者。”我在南京侍诊，常见先生在临证时用黄连汤屡获奇效，令我印象深刻，我学用于临床，同样也疗效显著。
黄连汤的药物寥寥无几，但分析其组成及配伍之内涵，则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所折服。
此方以“黄连”命名，暗示此药的功效作用不容忽视。黄连味极苦，能清火。所谓“火”，是指功能亢盛不正常的表现，俗称“上火”，也可以理解为“热病”。黄连擅长的泻火，有烦躁焦虑、失眠、口舌糜烂、神昏乱语的“心火旺”，也有胃胀、口苦、反酸、便秘的“胃火旺”。
黄连能除烦，《张仲景50味药证》明示“黄连主治心中烦”。从先生的临床经验，黄连主治的烦，或为烦躁，或为失眠，或为紧张焦虑，或为胸闷心悸等。从医圣张仲景用黄连的处方来分析，我们能发现黄连的用量与烦的症状呈正相关：仲景的黄连最大用量为4两，为黄连阿胶汤——“心中烦，不得卧”，主治烦躁严重导致无法入睡的失眠；其次黄连3两的黄连汤——“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主治伴有胃部不适、心悸胸闷的焦虑；黄连最小剂量为1两，大多用于没有情绪问题的胃肠道疾病，如半夏泻心汤——“呕而肠鸣，心下痞”。
焦虑是一种情绪异常的表现，其程度无法用数字量化，且多因个体差异而表现不同。因此，临床上黄连的用量也非一成不变，大多因人而异。根据先生的用药习惯，黄连的用量在5-20克左右之间，大多以患者的舌象的红淡、脉象的快慢、情绪的异常，以及患者的口味喜好等因素为参考，决定黄连的用量大小。
对黄连汤的药物配伍分析，我习惯将其分成两组药物来理解。首先是黄连与肉桂。中药配伍中有一种“反佐法”，就是将两种性能截然相反的药物放在一起，治疗寒热、虚实错杂属性的疾病。苦寒的黄连配以辛温的肉桂，具有清上温下之功效，也就是后世专治失眠的名方——“交泰丸”，其适用的就是心火旺盛的“热病”：失眠、心悸等。其次是人参、姜半夏、干姜、红枣、甘草的配伍，具有调理脾胃，补益气血功效，适用体质虚弱，面黄体瘦，食欲下降等表现的患者，也就是类似Z先生的“虚体”。
黄连汤具有用药精炼、方证客观、疗效可复制等特点。这张历经数千年来反复验证的好方，值得我们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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