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头（外一篇）
明朝末年，一穷汉，破衣烂衫，常出没于西河河滩。穷汉有一响亮之名曰：光腚光。
一日，光腚光见一富人，在幺鸡铺吃鸡，香气扑鼻，勾之欲魂。他叹道：“富人啊，你是哪辈子修来的吃肉之福？我若能像你饱餐一顿，享其味，做鬼也无憾啊！”
无奈，他叹息，转身摇摇头，朝一棵婆娑的老柳树走去。
柳树下有一个石墩，光腚光刚坐定，猛然眼前一亮，“啊”了一声，原来在地上他捡到两枚铜钱。大喜：“苍天有眼，两枚铜钱足够我穷鬼美美撮上一顿鸡肉！”
光腚光将买回的幺鸡端置于桌，左瞅瞅右看看，舍不得吃，便以舌舔之，以鼻嗅之。他自语道：“这苍天所赐的美味，世间还能有什么能抵得过它！”
馋虫一个劲地在搅动着光腚光的肚腹。此刻，他不想再按下这馋虫，决然食之。
头一次吃鸡的他，面对着不知道如何下口。先食腿？先食翅？还是先食脚？头为一，食之鸡头乃情理之中。他攥住鸡头一拧一挣，鸡头全然在握。张嘴，对牙，半个鸡头入口，他感觉自己忽然间成了神仙，他想只有神仙才能享受到如此之美味。
人这玩意，有时很邪乎，想不到的事情说发生就在一瞬间。这不，半个鸡头入口的光腚光，没来得及咀嚼，忽然屋外就传来了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伴有嚎啕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碎瓦破罐声。
这究竟怎么回事？光腚光惊怵，心头一颤，忘记了嘴里的半个鸡头，一咽，噎住，气断。
断气的光腚光，魂魄出窍，跟着鬼差飘飘悠悠来到阴曹地府。
他感到起伏的灰雾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隐有呜咽阴笑声从中传来。
这时，在他面前出现一个着红袍的判官。
见了判官，光腚光忙向前施礼：“小人叩见大老爷。”
判官一脸寒相，双眉蹙然，凉气逼人，光腚光心在抖颤。
判官言：“来人听了，快快报上在阳间的名姓来。”
光腚光不敢怠慢，双膝跪地：“大老爷，本人姓楚名阴古。”
“这名字好生奇怪，我倒要细细查查。”
判官翻开生死簿，立马查实，口中念道：“楚阴古，青石板上种谷子，穷苦命......”接着掐指一算曰：“你等穷鬼还有二十年阳寿。阳寿未尽，早早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判官说着，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哎吆”一声，光腚光从地上一骨碌坐了起来，半个鸡头“嘎”地一下从嘴里蹦出来，落在地上。
光腚光，活了！
他坐上炕沿，敲敲脑门，揉揉眼。他看到没了鸡头的幺鸡依然平躺在桌子上像在昭示着什么。鸡肉香味徐徐飘过来。没有了从前那份食欲，光腚光觉得飘过来的不是鸡肉的香氛，实乃一阵既辛又酸从未闻过的气息。
光腚光自语道：“天生之穷命，就不该眼馋世间的好东西，不信吗？白白断送了一次性命！”
从此，光腚光不再眼红富人吃什么美味。那半个鸡头永永远远装在了心里。可是，有一件事他始终没弄明白：那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伴有嚎啕声，还有碎瓦破罐声从哪里来？到底咋回事？
明朝永乐元年，西河南有一李姓大户，这人家有兄弟三人，其二，名曰：李兀，杀猪维生，属乡间屠夫。
李屠夫杀猪四十余载，其艺精湛，炉火纯青，一刀毙命。街坊邻居称其李一刀。
李家祖训，杀猪技艺不得传外。李一刀无子，其女亦老婆从莱芜内陆抱养厮守。如此一来，李一刀只好破例，将杀猪技艺传于女儿丫丫。
丫丫十二岁随父，对此不趣，只打下手，从不动刀宰猪。李一刀无辙，将就行之，且待以后再论。
话说南博山有一付翁，家有猪饲得六载有余，壮如牛。几经请来多位屠夫，其观之皆摇头而去。付翁不悦，苦言：“这猪何等能耐，竟无人能宰，只待成精不成！”
一日，付翁闻侄子传言，西河有一李屠夫，宰猪本事了得。付翁听吧，心思：或许这李屠便是降龙伏虎之辈！翌日，驱车上门特请。
李一刀和女儿进圈，瞅猪一眼，毛骨悚然。猪相了生人，双目圆睁，咆哮震天，大有腾空而起之势。
李一刀有些怵头，欲退缩，然为之名气，未诿耳。
女儿劝父：“尚不杀为佳。”李一刀曰：“为爹，从屠半生，且不能自坏名声，让人耻焉。”
付翁大悦，双手抱拳连道海谢。
欲杀猪。李一刀惧猪捆之不牢，遂让付翁召集壮汉四位前来助战。
壮汉取来粗麻绳，齐喊，劲缚。猪若天蓬转世，咧嘴呲牙，怒不可遏。终寡不敌众，被粗麻绳绑定四蹄，推至杀猪台。
李一刀手脚麻利，霎时握刀直向猪脖捅去。深透，然将刀拔出。女儿躬身用大盆张罗猪血。纳闷，这猪泛着白口，不见血流。李一刀再扎，又是一个深透。斯时，猪痛厉，四蹄生风，嘎嘣一声，断麻绳，四壮汉无招应，皆仰面朝天。李一刀险些为猪压腿，未及拔刀，猪带刀蹿矣。
李家祖训，杀猪不过三刀。三刀，猪死人也有亡。李一刀不敢近前拔刀。
李一刀叹：这一世英名，竟一朝毁于畜生!
欲致李一刀于死地，猪径直朝之冲撞。他回旋一跃，便上了杀猪台。猪已回旋，又朝丫丫冲去。丫丫随父宰杀以来，如此情状尚为首次，不及思量，她顺势迂回至猪尾，再一个前跃横跨，以手握紧猪颈屠刀，一转一抽，猪血喷涌，溅丫丫一身红汁。
猪倒地，毙命。
此时，李一刀视死猪，口里叽里咕噜不停念叨什么......
归家，李一刀抱病卧床。七日后，病消体复。他取了工具，去家东山野挖一深坑，将屠具埋入。自此封刀。
作者简介：吴德怀，笔名吴翚、吴晖，60年代生。国营企业机关任职多年。中国散文诗协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中国煤矿诗人协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全国40多家报刊及多种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多次获得省级以上文学奖项。出版诗集《多情的土地》、《清荫疏影》，散文诗集《另一片土地的生长》，寓言集《开花的草》等。
诗观：诗歌乃灵动的翅膀，其飞扬的神思，通透心灵。凝炼高雅含蓄特质，堪为诗之鉴镜，品之绳尺。为诗者，当以扩象的灵美与张力,表现理的深邃与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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