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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车一路
  

随车一路

秋高气不爽,天高云不淡,望不见南飞雁。晨光初开,偶见天空一裂痕,孤单野鸭掠过,茫然四顾,它在寻觅那一方曾经守得住寂寞的水乡。

老板有货,要送远离城市很远的一个乡里工厂,叫了一辆不正规的货运车,叫了我随车送去。其实,钱这个东西,老板说好赚就好赚,不是老板的我说不好赚就不好赚。这满满一车的货,不是老板这边做出来的,是从经常聚在一起喝酒的朋友那里进过来的,再往外一发,加价是百分之五十八,钱就大大的赚啦。当然,那个乡里工厂负责进货的,是要把他弄得好好说话的,这里面学问很大的,不是靠一本生意经就可以念着入定的。

这辆货车,红色的,开过来时,我差一点以为来了一辆救火车。

车出城市,开上宽阔的公路,青黄不接的视野迎面而来。司机汪师傅,点起了一棵烟。幸亏气温不低,车窗开着,烟是刚刚吐出来,马上就飘了出去,否则,我这个刚刚戒烟的怕是受不了烟惑,也会来一棵的。

“一天抽多少啊?”我望着外面少有庄稼少有农民的乡下风景,在找着话聊。

“三天两包。”汪师傅,认真地把着方向盘,任凭车身在哐啷哐啷地响,他头也不回,继续说:“不能多抽了,现在已经控制不了了,要知道,我的负担不轻啊!”

汪师傅,四十多岁了,安徽绩溪人,他说和锦涛是一个家乡。背井离乡,来这个城市已经十几年了,喜欢这个城市。他说他干过的活计很多,常常在脏乱差的地方做脏乱差的活计,因为,城市人干的活计他干不上,城市人不干的活计就轮到他这一类的人干了,没办法,只是为了赚钱,为了养家糊口。他还说,当年知青上山下乡,现在,来城里打工的乡下人,其实差不多的样子,只是一个说下去,一个说上去。

看得见,前方100米,收费站。共和国的公路上,这样的收费站数不胜数,每天的收费数不胜数。数不胜数的司机,对着收费站的小窗洞,对着机械的表情,递上去过路费,也总是默默地不情愿,斜视着来,斜视着去。——肠梗阻!这个手术是不能剪了去的,用药的话,收效不会大,只能物理疏通,最后,也期望什么时候,看见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然后,顺畅!

“你也可以从弯道里转过去,躲过收费站的。”我知道有个旁门左道可以绕开这个收费站的,就对汪师傅说。

“费时间,再说,老哥啊,这当口柴油的价格贵着呢。我去绕个弯,躲了过路费,费了柴油费,也省不了几个钱的。”汪师傅接着又说:“过路费我来付,不过,要是油价上涨了,我的运费也要跟着涨了。

汪师傅,去年年上,花3万块,买了这辆二手货车,哐啷哐啷,不分早晚,有货就拉,有钱就跑。他说,有进步,比起以前那些脏乱差的干活是好多啦,就是活儿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有点象种田呢,要看老天的脸色的。没办法,老家一个儿子刚刚在念高中,要花钱;这里又生了一个女儿,刚好上幼儿园了,要花钱;老婆不干活,打麻将,要花钱;城市里生活,不比乡下,吃喝拉撒睡,照样是样样要花钱。

“听老哥的劝啊,把烟戒了,还有,千万不要去赌啊嫖啊毒啊什么的。”我一本正经地做象老哥的样子。

“不敢赌的,输了钱,还有心事跑车拉货吗?不敢嫖的,不便宜的,得了病,跑得动车吗?不敢毒的,那是要枪毙的,我敢吗?”汪师傅说完,随手又点了一棵烟。

右拐朝北,车过小镇。这个小镇,除了镇名古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古的。镇上原来有的老房子,拆了个干净,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南北一条街的两边,全是七零八落的响着喇叭的店铺,还乱七八糟的霸道,占着七高八低的人行道。巡视小镇,最夺人眼球的是一家崭新的银行和一家崭新的洗浴中心,他们和谐地隔街相望,秋波频频。

“这次运费涨多少啊?你要涨的话,老板以后会叫别人的车了。”我忍不住问汪师傅。

“老哥啊,我就涨点油钱。上次300块,这次就算400块吧……这次,来回过路费都是我出了。”汪师傅偏过头,可怜兮兮地瞥了我一眼。

车过小镇,右拐,看见有个圆形转盘,看见有个车祸现场——一辆宝马轿车与一部杂牌小三轮撞了,宝马的马头有点瘪了,杂牌的骨架有点散了。车速放慢,可以隐约听见叽叽喳喳的吵架声。宝马说,乡下人,你懂不懂,过这里,要逆时针开车的。杂牌说,我顺时针了,又怎么了,这路上有标记吗?乡下就是这样乱开的。宝马说,你要负责,你要赔钱的。杂牌说,我这车是新的,你必须赔的。天高皇帝远,保险不保险,责任不责任,叽叽喳喳也只能叽叽喳喳。

“前面有个加油站,我要去加点油的,否则今晚就回不去了。唉,气人,昨天晚上,停在路边,我的油箱被偷了,满满一箱油,就剩下了一个底了。”汪师傅,唉声叹气,忍不住又去掏烟壳里的烟。

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好的,我正好要去洗手间。”我说。

“撒尿就撒尿,还洗手间呢。”汪师傅竟然嘲笑我。

老远就看见加油站空荡荡的,入口地方竖了个牌子,写着柴油的价格。油价,确实上涨了。

“好吧,依你了,运费400块。”越过老板,我一锤定音。

过大桥,下坡,车慢慢滑,停在了目的地——一个有着两道大门有着两个传达室有着两只狼狗的乡里工厂。卸货时,那个负责进货的,回答了我的疑惑——厂里,为什么如此的森严壁垒?因为,原材料特昂贵,特难采购;因为,原材料常常会隔三差五的缺斤少两,常常会在不远不近的不明收购站里,出现已经变了形状的原材料。来自台湾的老板,忍无可忍,花血本,加强门卫,加强围墙,加强保安,在全部厂区安装了摄像头,说是,提高警惕保家卫厂!

“汪师傅,你在车间后面的角落里撒尿,一定被摄像头拍下来了。”我指了指头顶上的摄像头,对汪师傅说。

“我那裤裆里——没的值钱的东西”汪师傅,围了车子转了一圈,说:“回去吧。”

磨磨蹭蹭也没用。已过饭点,台湾的老板,不习惯留饭。

轻车熟路,回去的车子就开得快多了。我看着窗外,希望找一家路边“农家乐”,希望解决午饭的问题。

车过小镇,在那个圆形转盘处,看见那个车祸现场,多了许多看热闹的,依旧是叽叽喳喳的。只见,宝马和杂牌联合起来了,他们一齐声嘶力竭,一齐指着一个年轻警察,一齐手舞足蹈。车速放慢,可以隐约听见,宝马和杂牌在一齐质问——这里为什么没有树立醒目的逆时针通行的标志?……是不是非要撞死人啊?

“家里,老婆一定做好晚饭了吧?”我吃完两个菜包子,在最后找着话聊。

“嗯,不一定的,要看麻将的输赢……开车在外,老婆一直担心我哪!没办法。”汪师傅,捏了捏香烟空壳,又说,“我的小女儿,别的不懂,可是懂麻将。”

“加把劲,把老家的儿子考上大学,读书有好处。”我想起了他留守乡下的儿子。

“他呀,他要考上大学,我就喊他爹了。爷爷奶奶又管不住他,一天到晚,泡在网吧里,弄得个人是神魂颠倒的。唉——没办法!这里读书要钱太多,供不起啊。等他在家读完了高中,就让他来这里打工了。……”汪师傅,说起儿子,是又牵挂,又无奈。

归去来兮!留下买路钱!人生啊,不就是牵挂和无奈吗?

一路轮回,哐啷哐啷,车回城市,已是近黄昏。铁塔高耸,高压的电线杆上,有喜鹊,有乌鸦,躁动在含辛茹苦的窝边,向着血红的落日,在不时的唱响老调的挽歌,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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