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厅长从市里刚调到省里的时候,知道他有业余爱好的人还不多。
何厅长总是忙于工作,想来真正属于他的时间会少之又少。
平日里,总见他正襟危坐,不是在主席台上就是在台下,不是一脸严肃地自己讲话就是神情专注地听别人讲话。偶尔也会站着或走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手执硕大的麦穗或玉米棒,面带微笑,与一大群裤腿上沾满泥巴的农民兄弟合影留念或亲切地交谈。
有关他的报道,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电视台的新闻里,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或某一个角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不知那些好奇的人们从什么渠道还是了解到了他也有那么多的业余爱好。
怪不得以前那些视频或图片,选取的视角都很独特,令人过目难忘,尤其凸显了何厅长那高大的形象,原来是他在背后给予了热情指导。
以后每逢有机会见着这位常不在家的领导,那些老板和下属们总是要直言不讳地高度赞扬一番他的这份与众不同的爱好,毕竟现在大多数的官员业余时间不是喜欢数一数藏在某个阴暗角落里见不得阳光的钞票,就是拥着杨柳细腰共度一刻值千金的良宵,而这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业余爱好,只能是日常生活,并且已经有点太俗套,人们早就不感兴趣了。
何厅长的脸上就会洋溢着迷人的笑,亲切地拍着他们的肩,谦虚地说:“欢迎指导,欢迎指导!”
再后来,凡是非常关心、支持何厅长业余爱好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他们懂得了怎样与他打交道,除了牺牲自己的业余时间陪着他徜徉于祖国的大好河山之间,把美不胜收的风景拍成照片,就是躲进他的密室,和他一起鉴赏数不尽的美玉、奇石、名人字画的艺术价值。
只是这些人自觉水平有限,他们小心翼翼地带来一些,放在他那里就走了,不敢过多地与他探讨。哎,可千万别说错了什么话把这位领导给得罪了,他们还想跟着他尽快提高。
一向严肃的何厅长此时就显得特别平易近人,他会头头是道地讲着独山玉、和田玉、岫岩玉、绿松石的产地、色泽、差别,如同一位功底深厚的专家。
兴致来时,他还会手握某块造型独特的寿山石、青田石、昌化鸡血石、巴林石,摆上一个漂亮的POSE,引得众人喝彩。
更让他们开眼的是市面上鲜见的张大千、齐白石等大师的字画竟琳琅满目地堆了一屋。
何厅长后来成了何副省长,身上的头衔更多了:省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省宝玉石协会顾问……
何副省长仿佛被罩上了一层光环,人们更加另眼相看。他真是当今的大师、名家,谁敢说他是附庸风雅?
那天,阳光正好,当何副省长兴致很高地拎着下属刚送来的进口相机出门时,却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这些年来堆积在家里或办公室里的高级相机、美玉、奇石、名人字画足足装了十大箱。
从此以后,何副省长就开始睡不着觉,满头的黑发大把大把地往下直掉。
他一遍又一遍地计算着那些东西的价值,毕竟它们将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虽然已无前途,只剩末路。
备受煎熬,等到独自坐在一张大圈椅上时,头发已经全白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更加焦躁。
重槌一敲,何副省长乖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是差点瘫倒。
原以为会把牢底坐穿的他竟然只需在里面待上十年。
听到结果的何副省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审判长的几句话帮他将疑问解开了:“经权威机构鉴定,这些被没收的玉石、名人字画,有百分之五十涉嫌造假,属于赝品。”
连何副省长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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