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冯明显，男，70后，河南大学毕业，唐河人。现从事教学，业余创作，笔名宝剑锋，出版有长篇小说《晚秋》，《跟往事干杯》在《石柱山》杂志连载，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
十五
车子出城后很快上了高速公路,张静尘索性关了空调，打开了窗户。
夏日的酷热开始慢慢退去，初秋的早晨，空气中已经有了些凉意。他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要把积压在胸中的一切都给释放出来。
周围的一切飞快地向后退去，如同电影里的一节节片段，一闪就离开了几个人的视野。眼前的道路好像一条浅褐色的大地毯，有双神奇的魔术师的巧手正一刻不停地展开。风儿一个劲地从车窗缝里挤进来，仿佛也喜欢凑热闹，想要急切地加入到他们的欢声笑语之中。
相对于车后座上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话语的热烈，张静尘和柳茹芸倒显得平静一些。两个人仿佛无话可说似的，他们只是若有所思地听着，偶尔才会相视一笑，插上几句话来，打破前排并不压抑的沉默。
田野里，弯腰低头的草根们正在忙着各种农活。长势喜人的庄稼，大多已经纷纷倒下，或者正被装上车子驶向远处的村落。
有辛苦就有收获，二十多年前，他们也曾经带着亲人们的期望，沿着这条道路，到遥远的北方求学。而如今，他们的儿女再一次沿着父母的足迹，奔向一个对他们来说既陌生而又神秘的城市。
过了一条大河，张婉莹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那里就是我们的老家！”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得见一些村庄，一座座楼房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来，如同一幅简笔画。
张静尘微微地笑了：“树高千尺，也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儿。城市里有着太多的奢靡与浮华，不要被身外的一切诱惑，还是要惦记着老家。”
柳茹芸转过身来：“都听见了吗？老师还在教育你们呢。”
“记住了，记住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答。
“以后更多地要靠你们自己慢慢地学会长大，”柳茹芸仿佛叮嘱儿子似的，“再遇到什么人生难题了，别忘了给你们敬爱的老师打个电话。”
“你就别夸我了，要论社会经验，还是你丰富啊。”
车内的欢声笑语仍然在继续，而飞速旋转的轮子依旧不停地向前驶去……
中午的时候，车子驶入了精致而又大气的服务区。
吃饭休息的间隙，从邻座的谈话中，两个大人才恍然惊觉自己旧地重游了一次。
真想不到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里依然坚强地存在着，只是今非昔比。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不愉快，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的机智和勇敢赢得了一位姑娘的青睐。
柳茹芸望着当年的那个青葱少年如今真的成了男子汉，不免有些感叹。闲聊时，就给儿子和那个跟自己当年差不多同龄的姑娘讲起了那次经历。
张静尘接过话题：“与有肝胆人相处，从无字句处读书，今天飞速发展的社会更复杂啊，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以后想要真正成熟起来，还要好好阅读。”
经过长途跋涉，车子终于在下午两点时分驶入了那座八朝古都……
张静尘的心猛然动了一下。大学毕业后自己也曾经因为某种任务又回过几次，可都是来去匆匆，形单影只的。现在偶得闲暇，而身边又有昔日的恋人相伴，没准明天两个人又会约好时间，一起出去游玩。
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他们太多美好的青春记忆，也许只需要一点点痕迹，便会唤醒他们沉睡已久的心灵：巍峨高大的铁塔、气派壮观的龙亭、风景如画的包公湖……
张婉莹和钱鹏程睁大了眼睛望着窗外的一切，一切都是风景。
恍惚之间，车子已经穿过了古色古香的学校大门。
汽车驶进校内，最初的感觉是仍置身于闹市——路是太宽阔了，只是两旁的行道树、古建筑和远方的大礼堂提醒了他们，这就是他们共同的大学。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车窗外锣鼓喧天，再一看，到处是彩旗招展。
一切不复当年，只是这些洋溢着青春笑容的面庞依旧那么亲切。他们不仅成了向导，更像是谁派来的友善使者。
刚一下车，他们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就成了他们“哄抢”的对象。
“xx的老乡请跟我们来！”
“xx的老乡请跟我们来！”
……
高举着接待牌的志愿者们大声吆喝着。
在家时，听方言如同吃家常便饭，日子久了甚觉无味。但一出门在外，人地生疏，举目无亲，当一种异乡漂泊的孤独感袭来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乡音，立刻就会像一团火，像一盏灯，将你带到故乡一样，使你抛却一切疲惫、失落以及不安。
很快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尚早，张静尘一行便带上家乡的土特产去拜访昔日的辅导员——如今历史文化学院的副院长。
踏上那座红楼，每个办公室里都是忙作一团。
张静尘径直朝最里边的那一间屋子走去。
在人群中他只是多看了一眼，便响亮地叫出声来：谢老师！
正端坐在办公桌旁埋头写着什么的那位男子仰起头来，望着他和几个人，竟然猛地一愣！
还没来得及介绍，谢老师就问道：“哪是咱的学生？”
“这是鹏程，这是女儿婉莹。”张静尘轻轻拍着两个孩子的肩膀。
柳茹芸面色绯红：“老乡你好，给你添麻烦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亲不亲，故乡人！我现在不轻易回去了，可你们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欢迎欢迎！”
安排好工作，谢老师带他们进了里面的会客厅。
“希望谢老师以后有机会多指导指导这两个孩子。他们初来乍到，一切还不熟悉，不仅是环境，更重要的是怎样来把握住大学生活。”柳茹芸说得挺真诚的。
“看来你这位家长很重视孩子的学习，由于高中时进行的是应试教育，升学'压力山大’，所以相对来讲生活格外紧张，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但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学生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生活方式也面临着各种选择。有些新生在眼花缭乱的日子里会迷失方向，失去自我，出现一段时间的放纵行为，似乎是在加倍补偿高中时得不到的快乐。这是很正常的，如果引导得当，他们就会很快从一时的迷茫中清醒过来，为自己树立一个新目标，精神上也不会空虚了。”
长长的一席话如同拨云见日，一下子把钱鹏程的心头照亮了。想起暑假接到录取通知书后那些想法，他的脸在微微发烫。
“大学今后可能还会不断扩招，学生的就业压力也将越来越大。双向选择对学生各方面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所以身在大学校园要利用这里宝贵的教学资源来丰富自己的知识、提高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沉溺于游玩之中。大学时光其实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可惜很多学生在校时没有把握住，青春虚度，到头来什么也没学到，等毕业时恍然大悟，那时已经悔之晚矣！”
张静尘和柳茹芸静静地听着这位已在学校待了三十多年的老师的谆谆教导。
他们把目光一齐投向两个孩子，看到两个孩子低头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才微微地笑了笑。
“我还是好为人师，简单说教啊。一会儿我请客，咱们再聊。”
“为了工作和生活，咱们聚少离多。这样吧，明天中午等你忙完了，我们请客！”张静尘起身告辞。
“我也没有什么可送你的，你们那届学生毕业20年聚会时的合影，你保存着留作纪念吧。”说着，谢老师取出一张照片，“看看能认出来几个？都是谁？”
而后仿佛师生做游戏一样：先由张静尘辨认，而后谢老师判定对错。
每认出一个，张静尘都要问一问昔日的老同学如今在干什么。从老师的介绍中，张静尘得知他们有的现在是领导干部，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早已停薪留职自主创业，当起了老板，当然也还有一些像自己，默默无闻地献身于教育事业……
一时间他有些惭愧，但很快释然了：人各有志，怎能强求呢？
谢老师又拿出了一本最新的通讯录。
是呀，二十多年前，打个电话都很困难，联系起来多么不方便，所以分别后就音信全无。如今只要有一个号码，哪怕你在海角天边，昔日的老同学们也可以倾心长谈。
错过了，是一种遗憾，再相约，是一种圆满。老师，如果分别三十年的时候有缘再见，别忘了有一位在翘首企盼！
谢老师送他们一行人下楼去，走在最后面的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轻轻将张静尘拉住，低声说道：“那位家长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你记性不错啊，人家和我一样，也在这里待过两年呢。”
恍然大悟的谢老师重重地擂了一下他：“你这家伙也不早说？要不然再遇到某个场合我一不小心回忆点往事就尴尬了！”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张静尘云淡风轻的。
嘴里这样说着，他却忽然伤感起来。
谢老师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他有些搞不懂：昔日因爱生恨的两个人今天怎么会结伴而行？回到家乡后的这二十多年时间里，他们是怎么修复好了那巨大的感情裂缝？
张静尘笑着对老师说：“别说情感如此，世界上的一切还不都是这样？不断地建立，不断地发展，不断地破坏，不断地复原……”
不知怎么的，他竟想起了另两位老乡的爱恨情仇来。也许比起他们，自己还算是幸福的。
那是他刚到校不久，一位热心的男老乡和一位同样热心的女老乡一起组织了一次秋游，到几十里外的黄河去体验浪遏飞舟。不料却因为活动费用的问题和同乡会会长发生了矛盾，本无恋情的两个人的心一下子贴近了。事情虽然很不愉快，但却成全了一段美好的姻缘。老乡们都为他们高兴，希望他们能够真正珍惜，就像游览时那样同船共渡，白头到老。
谁知毕业之后，男老乡分到了市里一所学校，女老乡在本县一所高中任教。两个人不能长相厮守，裂痕不知怎么就产生了。等张静尘听到消息时，她已经悬梁自尽，香消玉殒，当时在老乡们中间真是刺痛人心。后来他到市里参加考试，偶遇男老乡，男老乡挺热情的，还在他那里吃过几顿饭，住了两宿，只是谁都没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每当他翻看自己独立船头的形象时，他就会忍不住再看几眼那两位老乡。如今阴阳相隔，而当年两个人又是怎样的情深意浓？
大学校园时代的爱情，那些激情澎湃的青年男女都是爱得那么纯洁，又是那么的热烈！
谢老师淡淡地说：“我待在这个校园已经三十多年了，每一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场面不停地上演。一到离开校园的季节，'毕业时我们一起失恋’似乎成了大学校园爱情不可逾越的宿命。恋爱是在天空中飞翔的感觉，而婚姻则是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行走。自校园一别，有多少恋人能够重逢，即使再相见，也已物是人非。当风花雪月变成过眼烟云，多少人无奈地困惑，那些欢笑和泪水，玫瑰和承诺，都将诉诸何处，曾经的浪漫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你也学会感慨了？”
“校园爱情，价值几何？校园爱情包含着丰富的价值和重要的影响，即使没有结果，也为日后感情、心智的成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有利于培养与异性和谐相处的能力。尽管一遇见玫瑰花就匆忙起舞的人往往并非善舞者，在前面的路上玫瑰花是总会有的。然而爱情却也是奇遇，如果我们有幸在青春的年纪、在美丽的校园遇到自己倾心的玫瑰，那就尽情地舞蹈吧，以免因错过一时而悔恨一生。”老师似乎仍旧像当年那样在安慰他。
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怀，即使当时不断，现在也保持不住，因为它太纯了，反而没有生命力。也许许多昔日的恋人将来有一天如果再相会，都可能会大笑，说一声：当时我们太年轻,初恋时我们不懂得爱情。
谢老师挽留他多玩几天，因为重任在肩，张静尘谢绝了婉言。明天，明天也许他就要离开母校，重回自己的家园！
两名新生分别到各自的宿舍去了，张静尘和柳茹芸看似漫无目的地依旧走着，走着……
走在校园的草坪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伏下身子趴在那里亲吻每一寸土地。也许真的那样做了，在别人眼里，他就成了一个疯子。可是有谁能理解他对母校的感情呢？人呀，谁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小领地，那里或许珍藏着他的青春、他的记忆、他的爱恋、他的悲喜……
落日余辉下的铁塔湖，已经不是当年那种任其自然的样子，更多的显现出一种人工斧凿的痕迹。它连同那座闻名全国的铁塔，随着旅游热的升温，早已成为了这座城市著名的一个景点。此时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谁不经意地撒落了无数碎金子，有些耀眼。在湖中心，像童话里的神山似的矗立着一座孤岛。一群不知名的小鸟和彩色的野鸭在平静的湖边旁若无人地徜徉。从湖心，从岛上，从岸边，传来一阵阵鸟儿的合唱，随风在水面上震荡、回响。无数人流连忘返，有的租条小船悠闲自在地划着，或驶向湖心岛，或原地转圈。游客们用手轻撩湖水嬉戏，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与美丽。
两个人看呆了，谁也不说话。
张静尘和柳茹芸并肩站着，当年这里曾留下过他们无数的倒影。如今旧地重游，难道真的是在寻梦？
柳茹芸忽然记起他为她写的那一句诗来：“梦里我为你搭一座桥，通向小小的湖心岛”，那该就是在这里找到的灵感吧？
正胡思乱想着，跑过来一个拍照的小青年：“两位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定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吧？真优秀啊，可喜可贺，留个纪念最好不过了，立等可取，包您满意。”
张静尘微微一笑，侧身望着身边昔日的情侣。
还没等柳茹芸开口，那位小青年继续招揽生意：“美女，看来您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呢。”
张静尘脸上一阵发烫，急急地解释道：“什么事弄清楚了再说，我们是老同学。”
“对不起对不起，怪我，美女别生气啊。”那小青年慌忙道歉。
“好啊，景色还是这么美，留个纪念吧，不然可惜了。”柳茹芸倒是云淡风轻的。
张静尘这才开了口：“那就多拍几张吧。”
说着，从皮夹里取出两张钞票塞到拍照的小青年手里：“不足的话我再补给你。”
两个人并肩而立的时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小青年一边调节着焦距，一边示意：“有这么美的女同学陪伴，真是幸福啊，靠近些，这位先生。”
张静尘于是大起胆子，主动地挪着脚步，仿佛二十多年前的某个日子，与身边的姑娘勇敢地站在了一起。
等拿到照片时，他才惊觉自己身上早已汗津津的。风儿一吹，竟有了一丝凉意。
他们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欣赏着自己，那个青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云里雾里：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管它呢，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谁说得清楚呢？反正我已经把钞票揣进了兜里。
天色已晚，两个人加快了步子。
昔日破旧不堪的城墙上人潮涌动，如今的它虽然依旧古老，但在旅游热日益升温的今天，显然早已经过了修整，重新焕发出了青春。
远方曾经贫穷落后的村庄成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城市里的一切美景尽收眼底。有风吹来，是那样的熟悉。曾经多少个夜里，这方天地是无数情侣的伊甸园，在这里留下了多少快乐和甜蜜。
回忆好像是一块岁月过滤后的纱布，洁白而柔软，轻轻贴在他们今天的伤口。
二十多年前那些场景奇迹般地再次闪现，只是他们已经不再手挽着手，却依旧如同两叶欢快的小舟，随着城墙的高低起伏而上下漂流……
朦胧的景色中，仿佛谁在吟诵：
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们重逢
你的风姿更丰盈
而我则依然憔悴
我将毫无愧色地爽快陈说：
“我们的缘很短
但也有过一回”
图书馆前灯火辉煌，尽管急急的脚步有些三三两两，但也许在学习日益紧张的今天，它一直就在敞着欢迎的大门，胸怀开放。
大礼堂里，此刻，一阵阵歌声悠扬，也许过不了多久，隆重的迎新晚会就要在这里举行，给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们带来一场视觉盛宴，让他们终生难忘。
校园里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意气风发的学子们脚步从容地走着说着，说着笑着，正奔向香气扑鼻的食堂……
而在这群天之骄子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谁也没有叫停他们的脚步，按照事先的约定，这两位少男少女渴望着尽快融入到另一种环境之中，开始自己的新生……
张静尘和柳茹芸回转身，不约而同地走进了附近一家装修豪华的餐厅……
尽管它早已更改了名字、另换了主人，可他们清楚地记得二十多年前它很好听,叫：甜香厅。
如今再次坐在这里，已经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物已不是人也非，一切变得都是那么的陌生。没有谁认识他们了，他们也不再认识谁。
柳茹芸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示意他落座。
早有身材苗条、面容较好的服务员穿着高跟鞋款款地走来，极有节奏的脚步声悦耳动听。
两个人先是点了几道菜，而后要了一瓶红酒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鹏程能够和婉莹一起也来到这里开始他的大学生活，相信他们的将来一定会是非常美好的，多亏了你啊！你不仅拯救了一个几乎无药可治的孩子，而且还拯救了一个濒临毁灭的家庭。”柳茹芸泪光闪闪。
“芸姐，你夸大了我的本领。遇到鹏程的那一刻，我想自己应该这样做，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你过去的朋友，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曾经的好孩子继续堕落。”张静尘抽出餐巾纸，递了过去。
“也许我自作多情了，可我清楚你这一年多来把他当作个人的孩子了。你对他的关心，是用多少金钱都无法来衡量的，也无法用什么去补偿的。只能为自己曾经得到过你的爱而感到幸福,可是我曾经给你造成过多么大的痛苦。”柳茹芸把头低低地伏在桌子上。
“我尽管过去恨你，但如果我就不曾走进你的世界，也许就不会造成对你那样深的伤害！”
“命运遗弃了你，却又嘲弄了我的青春。现在我们两个人只好握手言欢。”
音乐声低缓地回响着，不断地变换着。
两个人都熟悉的一首歌曲响了起来：
经过了许多事
你是不是觉得累
这样的心情
我曾有过几回
也许是被人伤了心
也许是无人可了解
现在的你我想一定很疲惫
人生际遇就像酒
有的苦
有的烈
这样的滋味
你我早晚会体会
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
也许那眼角还流着泪
现在的你
让我陪你喝一杯
干杯，朋友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
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明日的酒杯
莫再装着昨天的伤悲
请与我举起杯
跟往事干杯
“来吧，让我们举起杯，跟往事干杯！”张静尘高高举起了酒杯。
酒杯举起的那一刻，不想却触动了脆弱的地方，那么痛，那么悲伤。
“是的，'遗忘了而微笑，胜于记住了却悲伤。’让我们跟往事干杯，也为明天而醉！”柳茹芸也举起了酒杯。
出了餐厅，她看似很无意的就走向了附近的大操场，张静尘如影随形。
周边曾经茂密的丛林已经不见了踪影，放眼望去，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开阔。
大操场上的中央，身手敏捷的学生们正借着明亮的灯光打着篮球，无数教师在新修的跑道上悠闲地散步。
他们两个人也慢慢地走着。
“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两个孩子猛然离开家还真有些不舍。”柳茹芸叹了一口气。
“你也学会了多愁善感？过不了几个月，寒假就来了，鹏程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能会少了，我这心里有些失落。就像那一晚，我们在这里分别，直到二十多年后才重新有了机缘巧合。”
张静尘无语凝噎，却已不能“执手相看泪眼”。唉！她到底没有忘记二十多年前寒假分别的那个冬夜，热恋中的一对男女是怎么样的难分难舍，忍受着深入骨髓的寒冷的无尽折磨，却又不愿迎来暖阳升起的那一刻！
“也许因为这两个孩子，我们还会经常联系的。”张静尘安慰着她。
柳茹芸忽然扑进他的怀里。
她哽咽着：“长长的二十多年难道只为了这执手一笑，我还欠着你整整一江春水的泪呢。”
“你还是那么爱我，是我失去了你！”她在心里拼命地叫着，泪水却悄悄地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也许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失败的爱情结局，居然会在某一天变得这样美丽无比。也许对他们来说本该如此，因为谁也没有真正将那份感情完全忘记。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拥住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二十多年后的又一次不知所措，尽管已非相见最初的感觉。
泪眼朦胧中，远远地，张静尘和柳茹芸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此刻，他们正手拉着手在校园里欢快地走着。
晚风是那样的凉爽，月光是那样的皎洁、明亮，桂花树正飘来阵阵幽香……
2018年11月11日完稿于古镇源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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