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外婆『飘然心飞作品』

眼看着外婆老了，也病了。

我从来没想过外婆也会有老的一天，从我记事起，外婆就是一个头发齐耳、豁达的老太太，不曾年轻也不曾衰老。

孩提时很多美好的回忆，都是外婆留给我的。我的记忆中，没有妈妈的怀抱，小时候睡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外婆。所以童年时，我对外婆的爱和依恋也远远超过了母亲，甚至任何人。那时候的外婆总有哼不完的歌谣，讲不完的故事……

童年时的我体弱多病，调皮又极其挑食，很让外婆头疼。外婆极少生气，偶尔惹恼了她，外婆才会说出一句生气而无奈的话：“这孩子难养得活！”

我不知道孩童时如此伤脑筋的孩子，需要外婆多少的爱和耐心才能把我带大。

外婆不识几个字，从来不会给我讲决心、信仰和毅力这些大道理，讲的都是些通俗的大白话。就是这些大白话教会了我所有的美德，它比那些华丽的辞藻更有说服力。

我的外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不识字，偶尔认识的几个数字，也是在常年吃的药瓶上医生写下的药量。外公特别喜欢听收音机，他有一台又大又笨有很多年代的收音机，他说那台收音机的年龄比我都要大得多。但至今都没有坏掉。

外公的话不多，脾气很好，很爱干净，我甚至都不记得外公曾对我说过些什么。而外婆却很爽朗，干脆利落，所以在我的记忆里，和外婆的谈话更多一些。

在我三岁那年的一次食物中毒，让原本很健康的外公从此疾病缠身，每天一把把地吞着各种各样的药，二十年如一日。我也从此和医院结了缘，开始体弱多病，整日面对那些瓶瓶罐罐的中西药，偏方，打针输液。多少个漆黑的夜里，多少个寒风刺骨的晚上，外公外婆背着发高烧的我赶去医院……因为怕苦，吃药便成了童年时我最烦恼，外婆最头疼的事。并且至今我依然怕苦，不会吃药。

在外漂泊的日子里，外公只接过我的几次电话，短短的几句话。他把爱藏在了心里。外婆却总是在问完我的工作后，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许多。我不喜欢唠叨，但却总能耐心地听完外婆反复的唠叨。我早已习惯外婆的唠叨和叮嘱。每次回去给外公外婆买些东西留些钱时，外婆总是会埋怨我乱花钱，然后告诉我，他们在家有足够的零花钱有穿不完的衣服，然后把放在柜子里平时不舍得穿的衣服拿出来给我看。

每每回去陪他们的日子里，外婆都要不停地对我讲着家乡的人和事，讲着我不在的时候她和外公的生活，一遍又一遍，一直讲到深夜……外婆也开始喜欢一个人去集市，回家时总是大袋小袋地买回去，打开袋子，里面全是买给我的小吃和零食。外婆记性特别好，只要我重复吃两次的东西，她都能记下，列为我喜欢吃的东西……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发现外公外婆老了，外公走路开始有些蹒跚，外婆也总是丢东忘西。

去年六月初，刚得知外婆生病的那个早晨，二妹的电话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姐，外婆生病了，食道癌……”那一刻没有人知道，电话这端泪流满面的我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去年因为一些事情，我极少和家人联系，甚至连二妹的婚礼都没能回去参加。小妹假满回深圳后对我说，外婆埋怨你很久都没给她打电话了，她很牵挂你……我一阵酸心。

我常叮嘱家人，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意，唯独外公外婆的状况不可以隐瞒我一丝一毫，就这样，我心存着对外婆的牵挂，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年。前些日子，外婆去医院复查，病情开始恶化，外婆也就此知道了自己的病。

外公外婆去我家小住，二妹在电话里讲述：外婆总说自己的时间不多，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说得家人很揪心。外婆进食已经开始有些困难了。

我在电话里问：“外婆你还好吗？”外婆依然爽朗说道：“好，好着呢！别担心我们，外婆啥也不怕，都活了八十岁了，有啥好怕哩，啥病外婆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外婆，你知道吗？我在怕！如果……那一天我要怎么接受？

看着外婆不再轻巧的脚步，愈来愈深的皱纹，越来越瘦弱的身体。无论要我做什么，能给外婆哪怕一丝的快乐，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因为外婆的日子不再有那么多了。

多年来，外婆的宽容，外婆的慈爱，外婆的教导，外婆的照顾，外婆的牵挂……一直影响着我，外婆的光亮始终照耀着我，温暖着我。可是如果有一天外婆真的要走了，这一切她会带走吗？即使都会留下，我会不会无助？会不会害怕？

我不奢望，我可以望着外婆渐渐老去，不奢望外婆可以看着我长大，这样淡而深长的幸福……我只希望，外婆可以陪我们再多走一段路……

（2011年8月7日发表于QQ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