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

夏日炎炎炙着大地，花儿蔫了，草儿枯了；而院子的东墙，满是翡翠般的绿。

 

那是大片的爬山虎。

 

凝视着满壁生机勃勃的爬山虎，本来被酷暑折磨得庸倦无力的我，徒然有了精神。

 

那是怎样的一片绿啊！

 

丛叠无数的绿叶，平铺着，俨然一道“绿壁”。站在它的下边，我找不到它的发端，亦寻不沙锅内它的终极。满眼深深的绿，绿得几近墨，近乎蓝，繁茂、鲜润、闪亮。

 

它恰似一条绿色的瀑布，从上而下，一泻自然的纯真，有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从外至里，透出自然的气韵；更像一首抒情的诗，每个节拍，整体意境，洋溢着积极向上的激情。

 

太阳愈是暴烈，它绿得愈加浓艳，愈加旺盛，愈加热情。起初，我以为它始终保持着鲜艳夺目的颜色，是因为其倔强，执着，纯乎性情——喜爱阳光。

 

但后来才注意到，“绿壁的背后是一溜儿五层楼房，楼房有了绿的点缀，绿的装饰，才有了荫凉，有了含蓄，这才是它生命的真谛。

 

我曾不理解它的选择，那么多肥田沃土，都可以作为它的栖息地，为何要在高墙安家落户？现在才悟到，这恰恰是它 的高贵之处，思想闪光——芸芸众生，如果都盯着水肥土美的地方，相争夺，那还有什么道德，品位？！它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把那些优越的生存空间让给其他生命。

 

面对爬山虎的生命观，脆弱的人类也不得不感到汗颜而震撼！

 

贴近它，扒开层层叠叠的绿叶，见其叶柄细长，叶子上相互生出新叶，稚嫩的藤蔓从两瓣子叶中间探伸出来，藤蔓上有卷须。显然，它要依靠这精灵，以墙壁为依托，一节一节地往上爬，最终长的那么长，那么绿，那么多果。

 

原来，它的巨幅的绿，是一片片绿叶的集合。个体的生命融于集体，凝聚成生命的壮观！它的毛茸茸的卷须，是一曲曲昂扬向上的歌。生命有了向上的欲望，才铸造出生命的辉煌。

 

它的果，球形，果汁显浆状，取其汁，做成凉水，比上乘的果冻还酽，还爽口，还清凉，算货真价实的夏日绿色饮料。

 

蒙田说：“我们的生命受到自然的厚赐，它是优越无比的。“

 

然而，要在高墙上谱写出一曲生命的歌，闪出一道亮丽的风景，也是历尽艰辛。

 

赤日炎炎，烈焰烤炙着它；暴雨淫淫，雨柱抽打着它。阵阵狂风，摧残着它；回回冰霜，袭击着它……但勇敢的爬山虎，没有屈服，跌倒了，又爬起来。向上，向上……于逆境数不尽的挫折中，经受了种种考验，练就了一副铮铮铁骨。

 

记得一年的冬日，它的叶全落了，只剩下黑黝黝、光秃秃的茎蔓，依然趴在墙上，我下意识地抓住其中的一条，原想一拉就断了；但任凭我如何使劲，几乎摔了个大跟头，它还是安然不动，是那样坚韧！

 

我愣住了——这冬日的爬山虎，竟然蕴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是的，生命需要积蓄力量，尤其像爬山虎，它选择了其它生命难以生存的空间，更需要力量，才能够坚强地活着。

 

真的，爬山虎给予我们的不仅仅是闪闪的绿，不仅仅是夏日的阴凉；而是具有震撼心灵的力量！

 

她是生命学的，是哲学的，更是美学的。

                                                                              2009.7.5于江南某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