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似影幻複回，往事如煙成夢囈

                                                                             —— 悼亡妻文化林

     維

    

   公元2016年， 歲次丙申九月初六日吉時，夫率子女等，謹具清酌庶饈之奠，致祭于亡妻化林靈前而泣曰：

嗚呼！適逢盛世，國泰家興，化林，汝竟惡病舍親人而辭世耶！

汝孝於親   汝之來歸，1974年冬，尚24歲，風韻依然。其時正值吾家屢遭不幸，父親已逝，上有耄耋祖父，年邁母親，下有弟妹六個，汝能把自己民辦工薪拿出來贍養老幼多年。為此，吾感恩汝一輩子，付出一輩子，成全汝一輩子。汝對父母，百依百順，恭敬有加。衣食鮮果，先讓父母，遇到寒冬，還叮囑吾買好木炭。父母有疾，日夜悉心護理在側，其孝敬之初心，為子女之楷模焉！

汝慈於後，生有兩男，兩女。無論男女，不分前後，視之心肝。從呱呱待乳，牙牙學語，讀書求學，擇業安居，婚姻育生，到後輩長大，盡其所能，不遺餘力。每逢節假，汝都要準備吃不完的佳餚鮮果，還打電話，催子女、女婿，孫子，外甥女來。即使重病，生怕連累子女，儘管病危，也不望子女經濟負擔。死前曰，一生多病，未能為子女留下半點錢財，喪事從簡，還交代火葬，吾心明白，汝之用心，即使吾已準備棺木，汝定下的事，不可違，況汝已付託多人，其心是為子女節省費用焉！吾與汝婚至今秋，累計有43載。大底是吾過於敬業，婚後，短暫相處，聚少離多，汝一贯跟随子女，吾一直在外漂泊，吾大學四年，外任教31年，外聘任教7年，奉養老母3年……四十餘年的夫妻，與汝聚首時光不過十一二年耳。是汝生男育女之後，抑或是爾以愛子女為要焉？抑或是吾大盡職之焉？何如焉！嗚呼？至如今，吾欲再相聚，不得焉！

汝多於病  幼小險殤，而吾不知焉！爾曾對子女有多多憂慮，後吾殫精竭慮為汝之謀工作、戶口、升學、就業等，以為解決那些後顧之憂之後，汝能一心相伴，可後來事不堪回首：汝恙疾日多，四十餘歲病退，病退後病日多，心、肺、肝、膽、睥，骨髓、血液無一不恙。住院時常，醫藥不離，治療所受的痛苦，非常人之所能忍，非人世之所堪，尤以上海抽骨髓、湘雅膽囊癌大動手術為最，可以說，晚年不幸，幾乎是在病痛中折騰……吾曾在湘雅問教授，汝能好麼？即使傾家私……教授打斷了吾的話，不是在治麼？抱希望麼？聽了教授的回復，吾仍未覺，冀望好轉。後汝喜歡麻將，以尋求快樂。吾理解，帶病之身，需要精神寄託，順然，可事與願違，免疫力更加低下，腳腿水腫，心肺病發作。後病重一查，更壞，癌！晚期！膽囊癌！吾得知，怎麼也不能接受，失聲慟哭，四處求醫，而終無回天之力。吾怪自己只是一介書生，大脆弱，還自以為天下事可為則為之，謂知趣；不可為則任之，謂知命。順其自然，盡其所能，誰知道，汝病之後，子女皆有工作，數年累吾日夜焉！汝告吾，吾有心肺病，以後吾等去老家，那裏空氣好，自來水，可以種菜，養雞，晚年就回去養生，於是吾聽其言，裝好空調、熱水器，液化氣，以為爾尚能活10年，10多年，而湘雅動打手術之後，爾病情惡化，不到5個月……汝病重時，吾傷極，曾傻想分擔，而天下竟沒有為親人分擔病疾之例！汝病劇時，吾累極，曾思能好轉，即使汝幫不上什麼，有一個自理的守家的多好！汝見吾好累、日見消瘦，曰：這輩子，唯一最對不起的還是汝，爾為餘做了那麼多好事，都沒有回報，現在想回報，沒有機會了，邊訴邊哭。吾婉言，不要灰心，堅強些，會好的。而汝，自從不能自理之後，再也沒有站不起來，始尚能臥床，後僅躺在籐椅，因長時間躺臥，背、股都潰爛，繼而吃要喂，僅進稀粥和肉汁，行要扶，夜長燈不寐，止痛藥由兩粒增三粒、四粒、五粒，腹脹腳腫，眼枯見骨，肉掉幾剩皮包骨，痛疾折磨，夜以繼日，痛何如哉……任住再有名的醫院，花再多的錢，都沒有癒轉的兆頭，是人生到死，非痛死耶？汝經不起病痛，自料惡病不免于死，曾祈速死，背著尋安眠藥，謀割腕路，斷小動脈，血流透毯，到醫院搶救，血管內幾抽不出血，後血液幾乎屆時靠買……而吾不忍之心愈增，醫治、護理、調養備至……

嗚呼！吾大汝数歲，倘吾先走，有汝送行；孰意吾尚未死，而汝竟先吾而死耶！嗚呼！而今而後，汝舍吾而長逝矣！而今而後，欲伴汝而不可得矣！陰陽各一世界，思人而人不再見。噫籲戲！痛中思痛，痛何如哉！

而吾近七秩，性沉鬱，瞎忙乎！猛回頭，驚瞻首，有生之年少矣！枯木單影，縱有心蔭蔽後人，而日少焉！餘生殘燭，亦複易盡。怎耐一生癡情，又堪終生無奈！殤則空矣！人生如夢，而今夢覺，晚焉！

嗚呼！亡者果有知耶？吾平日決不敢信；死者果無知耶？今日為汝而不敢信；今日惟有認汝為有知，而與汝作此祭奠，以稍紓吾之悲悔耳！

嗚呼！化林！

果天命乎？至於此極！巾短情長，挂一漏萬。心傷戚戚，哀號淚漣。 黃泉有知，模擬得之。 逝者有靈，佑後旺興！

嗚呼，哀哀!

尚饗!

 

                                                                                               劉瑞国 2016年 九月六日于老屋  

 

訴衷情

當年風韻兮尚存，影绰笑我容。香消夢斷何處？花謝月朦朧。

情末了，身先殒，世間情。此生誰料，堆來枕上，淚濕誰憐？

                             

挽聯

一輩子相夫教子，茹苦含辛；

數十載教書育人，桃芬李芳。

雨灑天流淚，風號地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