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 老屋給我的感喟
炎熱的夏日,似乎有誰在烤炙著这个地球。
記得那老屋,四周樹影婆娑,庭院深深,即使再熱,也是涼爽愜意的。
帶上孫子,回到老屋,我驚詫了。
沒有人活動的老屋,只見冷淒淒的門上一把鎖。
打開鎖一看,家什發酶了,墻壁的字畫剝落了,書房的典籍封塵了,總之,滿目淒涼,算而今,淒淒慘慘戚戚,不只是一個“老””字了得?
那是上兩百年的老屋啊,其屋宇畫廊,見證往昔的繁華!
是的,過去這裡走出過進士、秀才,學士,眾多的書生。
老屋是一個以祠堂為中心,聯棟接樑的一族人家,我的老居就在祠堂左廂,還是爺爺、奶奶、父母在的時候,寢堂還有列祖先輩的靈位,他們時不時叨念:“某公進士及第,某公為太學士……”在他們心裏,好像那些人才是家族的靈魂,雖人已去,可光環恍如,光耀依舊。
這讓我從懵懂的幼年,就感受到數典銘祖的責任,儘管我與官宦無緣,與仕進無份,但我一生“耕讀”為本,讀書12年之後,耕田10年,高考恢復,又讀大學4年,大學畢業後教書37年,善始而善終,沒有辜負列祖的期望。算上進得祠堂,進得老屋了。
在這新陳代謝聚變的時代,對比四周嶄美輪美奐的樓房來,老屋顯得越來越古董了。不不知道還有不有後輩,去翻檢寢堂上的家譜?去感受祖宗的教誨?去承蒙祖宗恩澤?
歲月原來也是個賊,偷走了列祖列宗,偷走了爺爺奶奶,也偷走了父親和母親。
短暫的生命輪回,上蒼冥冥中給予我們回報長輩,回報父母的機會,可“含飴弄孫”,“子騎父為馬”的殷殷溫情中,漸漸地多少人“念去去千里煙波”,感嘆:“遠了,遠了!”
當爺爺拉起二胡,琴弦上奏響《二詠月》的悲曲的時候,後祠有幾個知道他正在數說個人命運的心聲!
當奶奶穿針引線,為孫女兒刺繡《鴛鴦戲水》的時候,閨中千金有誰在意她是在祝福女兒的愛情!
當父親送兒女上學,把平常自己辛苦勞累的所有錢塞進兒女書包的時候,很少有兒女想過自己以後也一樣,捨不得吃,捨不穿,捨不得用的給與回報!
當人老一遍又一遍重復著過往的故事,又有多少子女早已在做他們的美夢了;當人老聽話有些耳背的時候,需要兒女聲音大一點,重複一遍了;當人老看物有些模糊的時候,需要兒女幫組她穿上針線;當人老記憶力減退的時候,需要兒女提醒,某物就在某處……父母把我們撫養20-30年,我們該攙扶父母變老。
人老,是真的糊塗了,那個希望自己落到糊塗?那個希望自己老去?人生無奈是老去是歸程,是無奈,是拖累!
有位老人寫給兒女的信,讀之令人潸然淚下:父母最無奈的事,莫過於一天天垂垂老去,漸漸失去視力,失去聽力,記憶變得模糊,行動變得遲緩。從而擔憂自己毫無用處,成為兒女的累贅!
這是世界人生盡頭的孤獨!這是人生歸程的挽歌!
請多一份孝敬,多一份耐心,多一份愛意,你陪伴老人走過的最後的日子,也許是自己人生的已經走上了歸程。有詩《鏘鏘三人行》說:“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你報不了的?”你小的時候,一把屎一把尿,不聽話,有三病兩痛,瞎折騰,什麼時候茹苦含辛的父母,離開過,厭棄過嗎?老人如嬰啊,反過來,父母老了,躺在床上,推己及人,你能不能都同樣的耐心?人老出病了,住院了,你也不離不棄!
養兒育女,防老啊!龍應台曾感慨:“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我們總是有藉口:忙!等!
忙著讀書、忙著工作、忙著成家、忙著一個接一個的瑣事,卻忘了父母在慢慢變老。等我讀完博後,等我找到工作,等我結婚之後,等兒女都上學了,茫茫一個等待,忘記了“父母在,不遠遊”,忘記常在父母身側,陪伴他們變老。
其實,人是一眨眼老去的。
哲人說:“生命的盡頭,就像人在黃昏時分讀書,讀啊讀,沒有察覺光線漸暗;直到他停下來休息,才猛烈發現白天已經過去,天已經很暗,再低頭看書卻什麼都看不清了,書頁已不再有意義。”
回想到老屋,有父母在的時候,兄弟姊妹是一家,卿卿我我,何事不語?父母不在,老屋淒涼,只留下自己,形隻影單!
我不禁重復感喟:“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想父母在世时,自己还有归处,可以回家,可以看父母。一旦他们不在了,自己也老了,老家也极少回去了。
感喟到這個層次.“子欲親而不在“,眼睛怎么不是满满的淚水。
孫子問我:“爺爺,你为什么流泪?是不是想起您的父母?”
我颔首。猛投頭,這才發現他手指的我的中庭中央懸掛的遺像!
遗容在,父母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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