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

题记：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

久居城裏，遇上最多的麻煩莫過於水了。

有時候，有時候水龍頭塞了，擰開一看，滿是泥沙；有時候，水管流出的水，鼻子可到一種漂白劑的異味，肉眼也能看得那黃昏的顏色，擔心起這樣的水怎麼能喝來。

只有花錢買店裏水喝，可有人說，1元的水小孩、老人不能喝，是純淨水，2元的農夫山莊是礦泉水，五元是比較好的昆侖山上雪山的水，一分錢，一分貨。但我懷疑，由昆侖山過來，路途險遠，怕是有假，而切茶、炒菜、弄飯都需要食用水啊！不可能每天去買五元昆侖山的水吧

於是，發錢買淨水機，兩千多，四千多，玖仟多，一萬多的，但一代機一代機的更換，我不知道自己喝的水是否真的是對身體有益，還是有問題？很明顯，當新一代機打廣告的時候，不是會說出了淘汰舊一代機的理由嗎？

尤以停水更讓人難對付，記得07年那次持續冰雪，我在省城謀職，停電、停水上一個星期，那時候，我感受到停電還可以用柴油機發電，用電筒、蠟燭之類應對，而停水，買礦泉水就難了，炒菜、做飯可以，洗臉、洗澡呢？

什麼東西，只有需要的時候，才能感受到其可貴。高原的時候，感到氧的可貴；饑荒的時候，感到糧食的可貴；口渴的時候，感到水的可貴。

身在外，難免有饑渴之時，依託的異鄉的水土。喝的是外鄉的水，吃的是外鄉飯。總是有一種比較而來的懷戀。比如喝到水，不知怎的，像汽水、礦泉水、王老吉之類，雖是花了錢的，但很不爽，要麼寡淡，要麼苦澀，要麼甜膩，不及故鄉水甘甜。

水是故鄉甜啊！

故鄉背倚一座高山。山上有自唐而來可考的眾多古刹，仙祠，謂之唐代的“吳楚古刹”，據說唐代名將尉遲敬德所建，又有宰相房玄齡的碑文，還相傳明太祖朱元璋母子曾逃難於此，古刹前還保留着有朱元璋母親之墓。

如果說不經意那些傳說的附會，可高山有好水，這一點不假。

奇怪麼？那麼巍巍高山，山顛之上，還有冒出一口口汪汪的泉眼。熱天冰涼，冷天熱乎。過路人來此，往井邊一蹲，四五米深的井，無礙見底，明鏡照人。俯身雙手捧起嘗嘗，清澈、純諄、甘甜。不少人有了第一回嘗到的味道，第二回就帶著瓶兒罐的，一次次裝回去啊？！

山上還有仙祠，柌中有一口米多見方的井，深可見底，據說廟裏的仙姑通過求神，神仙開藥方，配上仙水（井水）治好了不少病，真的，有名有性的，不少人喝了那井裏的仙水，醫院裏治不好的病，治好了。弄得名醫院都派人來究竟，一瓶瓶水帶回去化驗，發現那井裏水中確有幾十種一些能治病的元素。有趣的是，附近方圓十多裏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人騎著摩托來取水。

這讓我到底聯想起少小讀書離家讀書的時候，每次返校前，都要挑滿一缸水。母親喜歡喝山上仙祠井裏的泉水，就到那裏去挑，討母親高興啊，其實老屋門前也有一個泉眼，也有一口井。

這次我回老家，發現櫥房的窗頭上外接了一根根長竹，它們連接起來，把山上那邊一滴滴清泉渡入櫥房的水缸中。母親見我注意這一變化，解釋說：“你們都出去了，我年紀大了，想喝山上的真泉水，於是你的四個妹妹出錢請人就想了這個法子，這樣，就不愁喝到山上的真泉水了！”

聽了母親這番話，我心內疚了，我捫心自問，有多少時間，留在母親的身邊，盡上了自己的一份孝心？！

母親似乎知道我的心事，馬上岔開話題：“你在外的時間多，喝外面的水多，有比家鄉的水甜的嗎？”我隨聲附和，“嗯，是，是…”

她卻繼續說：“不過，我還是勸你多喝點家鄉的水。家裏的水喝多了，出外，才更打得外鄉的水土。”

我懂了母親一些話的意思，而且知道了母親的眷眷的心。

她對於兒女，支持的多多，需求的少少。即使兒女對她某些方面關照不周，她都遮掩，不往心裏擱， 滿嘴總是說兒女們好，有孝心，有出息。我不知道她的嘴，是不是長期喝了家鄉的水，變得甜著呢。

其實我心裏知道，有很多時候，很對不起她。生活上她總是爭取自己照顧自己，儘量不拖累兒女工作；而且遇事朝好的方面想，即使生活上遇上某些不如意，也能樂觀地對待。

猜摸母親的心，多麼像高山之巔的那口井——清澈、甘甜；如一汪永泉——取之不盡，用之不歇，透明、養人。

母親壽高，年九十有二。

“现在老家也是用自来水了，只是不好喝，还常停水。”胞弟前年來看我，喜憂參半，“山上近幾年挖了幾個煤井，泉水掉下去了，那些井都枯了。”

我原以为只是居城担心起水来，又轮到故乡了。

我真感到惋惜，那故乡的井又只属于怀念了。

只是夢裏，深藏心底的那眼井便鮮活起來,帶故鄉的陳年舊事、泥風土俗、古刹传说，帶著對母親的思念，那種感覺－－伴隨著品味：純清、甜蜜、禁不住唾津的潛溢了。

前人雲：“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

於是一首流淌出來的文字，化作夢語：

静默，容得下樹木森林，還有那藍天白雲，在地下遇上阻隔，汩汩地冒出来， 便是我完整和谐的世界。

愜意，當你们在饥渴的时候， 掬一一口，連酒窩都滿了， 才瞥见你满面桃花，是幹喝解了麼？

憂傷，也許，有一天，難承受人類的貪婪，死了，我的生命無奈也會枯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