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

  

一兩小時的暴雨，山體滑坡了，泥石流了，大河滿了，農田汪了，房舍淹了。

野性一般的夏雨，任性起來，草木攔不住，江湖容不了。

我曾目睹長江大河橫流，恣肆汪洋，一瀉平川，簡直是奔騰咆哮！

不再是滋潤了，沒有那麼耐性，沒有那麼溫柔，那麼溫良恭儉讓！

“天人不相勝啊！”

我曾站在家門口，望洪水上漲的時候，漫過河提，浸沒禾苗，沖走莊稼，頓足：可惜啊！農家的日曬雨淋辛辛苦苦耕耘毀之一旦了！

母親知我憐農之心，說：“以前，大山那邊流過來的再大的洪水也上不了岸的。”我疑惑起來，母親婉解：“那是因為河彎、面寬、水深。”

“可惜啊！大躍進時，改河造田，截彎取直，河改成溝，能排灌積蓄的水少了，怎麼不會三兩點雨就報應呢？”母親振振有詞：“河，是幾千年來流成的呀，哪里彎，哪里寬，哪里需要一個灘頭，哪里安排一個深潭，是天造地設的啊！地球那像个金玛瑙，爱你怎样雕就怎样雕？”

她一講到那些萬劫不復的事就來勁：“大禹治水，是疏導，順其自然；怎麼說心血來潮，說改成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呢？”

聽了母親的話，我想起古人的智慧來，管仲跟隨齊桓公去打仗，回來時迷失了路途。管仲放老馬在前面走，結果跟隨老馬走出迷津。

可我們這個國度，有多少迷途？多少困惑？多少劫難？是独裁無知造成的呢？

老馬尚且識途，我母親尚且改河造田之忌諱，我們有多少古聖先賢的哲思警言，有多少内行专家知名学者？當權者豈能孤陋寡闻，獨擋成千古恨！

我的眼前是一幀畫，畫面是一峭壁，直立在夏雨中。

那磅砣暴雨，衝破世俗凡塵一切朦朧、假像、虛偽，變作沖天瀑布，是那樣的驚世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