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怯懦的愤怒 
 
 

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词典》是这样解释“仇恨”一词的：因利害冲突而强烈地憎恨，因利害冲突而产生的强烈憎恨情感。

对照现实，马上可以发现，这个解释是很不准确的。

首先，事实上人们仇恨的原因，往往并非利害冲突。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根据街谈巷议耳闻，我们知道，中国人民最切齿痛恨的人物，帝王中有夏桀、商纣、秦始皇等，权臣中有庆父、赵高、董卓、来俊臣、李林甫、杨国忠、秦桧、贾似道、蔡京、严嵩、魏忠贤、和珅等。没错，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都干过坏事，都罪孽深重。但是，跟千百年之后的我们，有什么利害冲突呢？

认真考证起来，这些坏蛋的确跟许多人的祖上有过利害冲突。然而，那些祖上，距离当今活着的人们，实在是太遥远，已经极少有人能了解那些曾经有过的利害冲突了。这些早已化为冢中枯骨甚至连枯骨都已荡然无存的坏蛋们，不可能跟当今的人们产生什么利害冲突。但是，人们依然仇恨他们，有时候，甚至仇恨到咬牙切齿、恨不食其肉寝其皮的程度。

这些人们直言不讳的仇恨对象，有如下特点：都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跟人们辩论，跟人们发生利害冲突。

人们在表达对这些对象的仇恨情感时，通常都是以历史的审判者身份出现的，都事先占领了道义与道德的绝对制高点。这种仇恨，在很崇高、很伟岸的同时，其实也很安全——不会遭到仇恨对象的反驳与反击。

其次，对于跟自身真正有利害冲突的对象，人们往往并不仇恨。

在对跟自己并无利害冲突的历史人物像斗鸡一样表现出义愤填膺的同时，对跟自己有利害冲突的对象，人们却往往现一副布袋和尚相：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或不以为意，或采取隐忍，往往并不仇恨。不但不仇恨，经常还可以看到，许多人甚至对他们感恩戴德，为他们歌功颂德。

都说人类有厚古薄今的毛病，仇恨上却是例外。人们对古人非常苛责，却对今人无比宽厚。

数年执政，把住房、教育、医疗卫生、养老送终这些事关民生的事情，都整成权贵子弟的敛钱渠道，整成普通百姓的噩梦地狱。这样的统治者，不但没有人仇恨，时常还能看见有人在赞美歌颂。岂非咄咄怪事？

读历史，我们知道，古代那些帝王将相的罪行，归纳起来，无非是骄奢淫逸、陷害忠良、祸国殃民，诸如此类。房价为世界最高，教育为世界最贱，看病为世界最难，养老成世界最忧，死葬成世界最贵，人均GDP接近世界最低……论祸国殃民，论对百姓利益的损害，难道还有比这些结果更严重的吗？

上述厚今薄古现象，或许有人会说是因为国民宅心仁厚，品性温良。而我却怀疑，这是因为国民太怯懦了，只敢仇恨仇恨千百年前、八竿子打不着的坏蛋们。

如果说这是一种感情的曲线表达法，借历史警示当今，那么这曲线未免曲得太大，绕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