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诗选》历时一年出版发行

走进茂密的诗歌丛林

——《新世纪诗选》历时一年出版发行

普冬

　　历时一年，《新世纪诗选》终于与大家见面了。在编选过程中，我们一直被诗人们的热情和厚爱深深打动着。在这里，我们的诗人更多的是学生、教师、军人、公务员和流水线上的民工兄弟。这是一个众声喧哗的时代、物欲横流的时代。同时也表明，我们的时代需要诗歌发出它尊贵的声音。

　　年轮跨过千年辞别了一元化走向更精彩的多元世界。诗歌正在努力摆脱一切桎梏，包括政治的、意识形态的、偏见的、传统的、绝对真理的约束。甚至艺术的准则，都可能被不同的诗人和他们的群体藐视。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低层写作、废话、口水与精英写作，真善美“高大上”与“崇低”主义、垃圾派，“干预派”与“距离派”，抒情与零抒情，朦胧诗与后朦胧，中间带与第三极，每一种声音都希望盖过别的声音，但没有一种声音在这个消解权威的时代高调不落。数不清官方民间奖项、诗会诗节、论坛流派、口诛笔伐，每一种声音都没能独存，也没有声音真正消失，这一切纷纷扬扬汇聚成诗歌的丛林。关于何为诗、何为好诗的探问在喧哗中若隐若现。这是一个真正的“以我手写我心”的后现代时代。

　　在这样的时代里，我们需要选本，一如在芸芸商海中需要一张导购图。诗歌选本能给我们一个特定流派、特定时代的、特定期间的诗歌概貌，了解更多的人是在如何写作的，并从这些作品中窥探天南海北诗人们在摈弃了具体生活形式之后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世界，获取身心灵超越的经验。

　　一个选本如果名副其实，那么它就成功了一半。如果名为某某流派全集，那么，它就有义务保证所入选的诗都具有这个流派的共同特征，有义务尽可能把这个流派的作品选全。《新世纪诗选》似乎是一个很有可能获得宽容和谅解的名称，它只需要符合两点标准就可以及格：一是所选诗作都是新世纪以来创作的，二是这些作品都可以算得上诗。

　　然而，《新世纪诗选》不想仅仅献给读者一本勉强及格的选集。《新世纪诗选》希望呈现给大家的，是一片有一些壮观，有一些丰富的原生态的诗歌丛林。它比草地丰富，比河流壮观，比世博园生态，比大森林简洁。它实际上只想实现一个选本最质朴的价值和功能：为爱好者提供新世纪以来的新诗创作概貌，提供一个瞭望一个时代及那个时代的诗歌世界的窗口。于是，我们就给《新世纪诗选》附加一些期待：希望它有限的样本能够反映这个时代新诗创作的真实，希望它提供的窗口是一个广角的窗口。

　　这两个愿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我们的初选委成员们来自全国各省市，他们的触角尽可能伸到了街头巷尾。其次，我们的编委们来自不同流派、不同身份的名望人士，他们的视野覆盖更多样的人群。我们的投稿邮箱，在中国作家网、《新诗》官博、各论坛广为发布。最后，仅仅最后阶段，我们复制下来的跟帖在《新诗》官博初选目录之后的自荐作品就长达近1000页。这千余页的作品，由主编一一阅读编选。这些努力，为《新世纪诗选》提供了一个比较全面的样本框。

　　选本，从来是一个带着遗憾出世的宝贝，无论它怎样精心地在母腹中酝酿。它所受到的限制历历可数：视线不可及的遗漏、不同编委个人对诗和好诗的偏爱、标准不同造成的初选遗漏、投稿和荐稿优先的原则以及生态概貌的原则造成的遗漏、造成的遗漏……尽管如此，《新世纪诗选》在编选过程中一直坚持去“山头”、去“圈子”的唯文本论原则，使得我们能够在已经获得的一个比较全面的样本框中，秉持比较开放的判断抽样态度，换得《新世纪诗选》出笼时一种清新的生态气息。

　　有朋友们建议我们用“时代的切片”这个更有质感的词语来代替“概貌”、“窗口”、“生态丛林”的说法的。但思量之下，有众多疑问不能释怀。比如，我们如何可能让《新世纪诗选》在时间长河中截出来整整15年厚度的完整诗歌片段？如何可能在15年中选取得出一个维度使得我们一刀可以切下去？《新世纪诗选》是从时代中切出的一小片呢还是一大片？这个切片的表面可能平面光亮吗？关键是，人们需要切片吗？

　　“小切片”的价值，在于在一个同质性比较强的机体中，从时间消逝的洪流中截出一小片供人们静态端详，放大观察，解析实验，深入研究。但，诗歌世界的异质性程度之高，使小切片的工作意义不大，更勿用说它与《新世纪诗选》的磅礴之气不相匹配。而“大切片”的价值，在于在一个规模体积不太大的机体中，截一个完整的面，以让人们从容地研究这个面的各种文理、形态、特征、规律和整体面貌。但，千千万万的诗歌作者所构成诗歌世界的体量，使“大切片”的企图望而却步。

　　此外，我们也没有一把锋利的刀可以切片。一些“年度精选”、“年度最佳诗歌选”，可能是有这样一把刀的，随手起刀落，将诗分为好诗和不好的诗。但我们没有，我们也认为不可能有。在我们看来，坚定的清晰的统一的科学的诗歌标准从来不存在。事实上她只可能在历史的坐标系参照下才有意义。

　　20世纪以前，今天所有被称为新诗的作品在那时都不被承认为诗。现在理所当然了，但关于“白话诗可能有多白？格律到底有多少种可能性？诗的元素有多少种可能的组合？诗与非诗的界限是什么？好诗的标准是什么？”等等，这些问题都纠缠着企图追寻统一诗性的理论家和诗人。记得有人提过不少好诗的标准，比如诗歌是高贵的，诗歌是纯粹的。纵观下来发现质疑的人不比认同的人少。后来又说，好诗的标准是复杂而多元的，其中“能不能让人感动”是很重要的。感动是只情感上的感性共鸣，在认知上、在意志上、在精神上理性的打动，不是“感动”这个词可以概括的。 我们可以把这个标准扩大一点，勉强地说，好诗的一个重要标准是“能打动人”。安东尼·阿尔托曾这样说：“‘好诗是一种坚硬的，纯净发光的东西’，我深以为然”。我们可以认为，安东尼细致地说了明了能打动他的好诗所具有的哪些动人的特点，是“好诗是能打动人”的另一种说法。即便如此，安东尼丝毫不能阻止人们去喜欢那些 “柔软的，深邃的朦胧的有吸力的”诗。

　　当我们真的以“能打动人”作为好诗标准，就会发现，好诗具有无穷多样的可能性。首先，能打动多少人的诗算好诗？能在何种程度上打动人？其次，当我们加上时间维度，好诗标准就变得更加辩证和模糊：好诗是指能在什么时候打动什么时代的人的诗？一个人的诗可能打动不了当时代的人，但可能打动下一个时代甚至几个时代以后的人，就像冷遇后叔本华宣称他的哲学是写给50年以后的人们的，那之前的这些时代，人们只相信黑格尔的有关哲学终结的神话。就像海子的诗，他打动了他死后的人，但未能打动他生时的人。但诗歌选本，只能是当时代的人在一些短暂的瞬间选出来的，他们不仅带着可能深思熟虑的偏好，也可能带着应急情景中的一些瞬时偏好。诗歌要打动的是人，不是机器，就意味着诸多的不确定性。也就是说，能否打动人，除了诗歌本身的特性以外，读者的敏感、开放、温柔以及善良和正义，等等阅读经验和品质也是决定好诗命运的因素。海子和叔本华是幸运的少数人，还有另一些未必是少数的人，他们可能是那些直至腐烂也未曾被人类知觉的金子。存在就是被感知，从这个意义上说，它表达了真理。如果有这样一些诗歌选本，它们能偶然地感知到一两粒当前看起来不是金子的金子，那么它们便是极有价值的。虽然，为此可能要容忍疑似金子的石子进来。

　　由此看来，我们手中的确没有一把锋利的刀可以切片，即使有好心的人借给一把，我们也不能用。于是，《新世纪诗选》没有光滑的表面，也没有载入过量的信息。入选的诗歌，并非一等一的好。入选的诗人，不是熟脸英雄全聚会。也不是严格条件选出来的代表，也没有特地给地域或流派派划分名额，较为自然地，《新诗诗选》旨在再现新世纪以来诗歌丰盛的创作生态。

　　真正的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真正的诗歌是时代生活和精神的双重影像。如果说纯粹的思辨哲学把我们的精神思维到极致而与生活拉开了遥远的距离，诗歌，则是我们人类发明的连接生活世界与精神世界、连接感性与理性、连接功利与审美的一种方便的艺术形式。人们喜爱这种形式，在任何境况下都离不开这种形式，即使不是诗人是写诗的人，即使不写诗也要读诗。上古以来，我们就是一个从未离开过诗的国度，是在《诗经》在唐诗宋词在新诗里孕养起来的民族。我们深知，如果欢乐，诗歌可以让欢乐更加深厚持久。如果痛苦，诗歌可以让我们更加明白为何痛苦如何终结痛苦。诗歌让我们潜入生活的深处呼吸，又可以让我们拉开与生活中的琐碎、窘迫、陷阱、迷宫、欺骗、奢淫、假象、罪恶等等现实的距离。诗歌，是一种让我们可以更艺术地、更本性地、自由地生活的一种形式。

　　当你安宁地打开本卷，请不但注目成熟诗人如于坚、西川、大解们的新世纪新作，也请多多喜爱那些安静写作的更多的诗人朋友，热烈的冷峻的、轻逸的淡泊的、沉重的坚硬的、温软的文字。希望《新世纪诗选》久久地陪伴你，如能通过阅读，加深了你对21世纪初叶中国社会风貌和人们的生活态度，以及折射这种各美其美的诗歌状态的基本印象，我们的任务算勉力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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