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喜相逢
1996年秋季，我担任那大二中高二（2）班的班主任，那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幸运的是遇见一群非常好的学生，他们特别服从领导、听从指挥、遵守纪律、热爱集体。开学第一天，我们班要从教学楼的一楼搬桌椅到实验楼三楼新开辟的教室里，一名叫叶兹强的男生指挥全班男生，非常麻利地把教室布置好了。他当了班长，我问他让谁当学习委员呢，他说：王秀萍，王秀萍学习好，她收作业别人不敢不交。于是，我开始留心叫王秀萍的这个女孩子。
秀萍那时候长得小巧玲珑，圆圆的小脸，细长的眼睛，长得秀气又甜美。她担任学习委员之后，特别尽职尽责，收发作业都很主动，一个同学一个同学督促，早读时主动带领全班同学读英语、或者读语文课文。同学们都很敬重她，她有本事平心静气地让班上的早读热热闹闹，让全班的同学按时交作业。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很放心、很安心地让她组织早读、收发作业，并没有更多关心到她。学科测验后，觉得她的英语特别突出，而其他科目成绩需要加强，便略略地提醒一下她，叫她要努力保持均衡发展。做这些事情时，我也是例行公事，因为她是那种不用老师操心的孩子。
有一次，她考试有一些失水准，而且开始在我的物理课堂上、经常忍不住眼皮直打架——想要睡觉。于是，我找她到走廊里聊一下。想不到她哭了起来，说家里人不理解她，说自己压力很大，也很努力的，但还是成绩不理想。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身为班主任我感到有些惭愧，认识到自己对她关心太少了。我于是搂着她的肩，对她说了一些话，大意是即使家人不理解自己，自己也要理解家人，因为理解了，就没有委屈了；有什么压力要对老师说，让老师一起来分担；一次考试成绩不能说明最终的结果，她还有很大的潜力，是我最看好的学生，所以对她的期望就与别人不同；还现身说法说到自己当初如何通过优秀学科学习来推动薄弱学科学习。从那以后，她在我的课堂上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学习成绩也直线上升。
我们班是文科班、普通班，学生整体学习成绩很不好。因为秀萍太出色了，我两次去找校长，一次请求让她到高三后去重点班，那里的师资与学习氛围更加有利于她的成长；第二次是想为她争取当三好学生。后面这件事情是秀萍自己记得的，她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我因此而想起前一件事情来。在我们那个班，虽然大家人品都很优秀，但象她一样品学兼优的学生非常难得的。等到他们上高三后，我开始担任高一年级的年级长，就再没有关注原高二（2）班的学生了。
很多年，秀萍和我一直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系。我从那大到海口，得知秀萍在云南从事英语教学工作，她的教学理念、她对教育的热爱，是我所欣赏的，我们关于教育有很多共同的话题。那时候她给我的印象是雄心勃勃，让我很难把电话中的她和记忆中那个文弱清秀的女孩子联系起来。心里既欣慰，又充满天高任鸟飞的祝福。再后来，她从荷兰回国，到家里来看望我。在国外，她一边从事汉语言教学，一边坚持写作。出版了电子书《爱在郁金香之国》，还经营着公众号《欧陆漫记》。我知道，这位昔日的学生，无论在教育教学上，还是在写作上，已经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推倒在沙滩上了。我为此感到骄傲！
秀萍在课堂上认真听课
将近一个月前，秀萍联系我，告诉我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她写了一本关于汉字的书，“从甲骨文和金文，从源头去解释汉字，以帮助汉语学习者更好地学习汉字，也帮助汉语从业者能更好地教好汉字。”她正在联系出版。她还动员我把自己的教学主张、教学案例也结集成书，说：“出书是分享。能把自己所爱的分享给他人，是很美好的事情。老师，期待。”她在国外教汉语，居然对汉字作了如此深入的研究，还有如此惊人的成果即将面世，这让我惊讶而又兴奋。我自己这些年也有不少的积累，却并没有想要整理与传播。于是，我们约定一起加油。
另一件事情是，她4月23日将到海口，问有没有机会听我一节课。我当然特别欢迎，虽然她谦虚地说自己要“重新学一下当年没学好的物理”，但我心里作好了接受自己当年的学生检阅的准备。碰巧的是，省物理教研员恰在同时抽出时间来我校指导复习课教学，于是，秀萍和省物理教研员、和我的同事一起听了我的课。在评课的时候，省物理教研员先请她说说感受，她说：“这节课逻辑性和条理性很强，思路很清楚。与国外不同的是，在国外教学中很多时候是学生自己去学习的，而国内很多时候是老师在教。”真是内行看门道，她很准确地道出了这节复习课的特点和不足。
中午我们在学校饭堂吃饭，聊到海南的教育与荷兰的教育。她说，荷兰的教学没有评价，人们根据内在的需要去学习，有很严格的考级，但那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考，没有时间的限制。她还举例说明了她在荷兰是如何教汉语的。我还就自己工作室建设、学科组建设中遇到的问题和她作了探讨，她的分析总是言之中的，入木三分。
送走秀萍后，我想：她在荷兰的教学没有考试评价，因为她组织与策划教学的能力强，所以她拥有源源不断的生源，人们找她学汉语、找她教汉语，是源于内在的需要，而不是外在的评价。而她在没有评价的情形下，自己坚持研究，并写作关于汉字教学的专著，只为更好地开展教学。她的工作、研究，她的学生的学习，都是自觉的、自愿的，因而也是快乐的。而我们呢？如果没有考试评价，没有考试带来的竞争与紧张气氛，会不会有不少学生不再用心学习了？会不会有不少老师不知道如何教学了呢？我们究竟应该为什么而学？究竟应该为什么而教呢？想到这些，心里沉甸甸的。
秀萍给我精美的贺卡与笔记本
秀萍总是念念不忘当年我对她的帮助，如果有，那只是一个老师的本分。她可能不知道，如今，她对我的影响有多么深。她让我不好意思去只为了考什么、怎么考去教学，而是要尽力帮助学生掌握学科的核心知识、获得核心能力、提高核心素养，在此基础上去从容应对考试，因此，我要不断地研究如何把教学工作做得更有效。她让我牢牢记住，我们是在用教材、用学科知识教育人、培养人，而不是用人去完成教材或学科知识的教学，把人放在首位，尊重学生的成长规律，保护学生的好奇心。她让我在急功近利的教育大环境中，能够有所清醒，有所坚守。
记得徐加胜博士说过：好的师生关系是彼此成全。砌搓砥砺、教学相长，这当是一种美好的成全吧。
无声的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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