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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得来
（外一篇）
汪 康
“鲜得来”排骨年糕店，早先位于本市西藏中路金陵路口、大众剧场对面。上海滩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排骨年糕2角7分一客。但也可以拆开零卖，排骨2角2分一块，年糕5分钱一份。排骨香喷喷，年糕糯笃笃，淋上少许黄牌辣酱油，味道好得没话说。另外，油豆腐粉丝汤也是“鲜得来”一绝，味道极其鲜美，每碗仅售1毛钱。
如今“鲜得来”像孙悟空那样摇身一变，已然开出好几家分店，而原先那爿却不见了踪影。“文革”期间，我与朋友去“鲜得来”尝鲜，正当我俩大快朵颐时，瞧见门外进来两个瞎子。他们每人要了一份排骨年糕，欲买油豆腐粉丝汤之际，摸来摸去口袋里只剩1毛钱了。那会儿我还很年轻，真可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立刻跑过去递给他们1毛钱纸币。谁知两个瞎子并不领情，翻着四只白多黑少的眼睛说：“阿拉不是叫花子！”
好心反遭抢白，弄得我甚是狼狈。恰在此时，有一位温文儒雅的老先生站了起来。只听他对账台上说：“给他们每人半碗不就行啦！” 账台上那位答应了。老先生转身对掌勺师傅说：“两个半碗，记住汤要多一点！”同时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多放些油豆腐粉丝。那位掌勺师傅心领神会，舀了满满两大碗油豆腐粉丝汤，跑过来往瞎子面前一放，嘴里吆喝道：“两个半碗来哉！”
这一切瞎子自然并不知晓。他们先喝了一口汤，不约而同称赞道：“鲜是鲜得来！”接下来撩到许多油豆腐和粉丝，不由喜形于色。一个瞎子高兴地说：“喔唷，多是多得来！”另一个道：“幸亏阿拉只买半碗！”
周围食客听了大笑起来。时值三九寒冬，外面北风呼啸，空气中充斥着凛冽的寒意。这家不起眼的排骨年糕店里却是欢声笑语，其乐也融融。回想起来，“鲜得来”不仅食物可口，还给我上了难忘的一课，让我感受到市井间的友爱与善意。
振鼎鸡
1985年的一个晚上，我与朋友幼三途经徐汇区新乐路时，被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拦住去路。此人身穿背心短裤、脚下趿拉着塑料拖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原来，朋友幼三早先跟他同在一个里弄生产组工作，每个月只有二十来块收入。后来幼三抽调到钢铁厂工作，工资随即翻了个倍。这位戴眼镜朋友由于无缘“上调”，只得在家门口开一爿小小的鸡店，摇身一变成了鸡店老板。他对幼三讲：今天还剩一只白斩鸡没有卖掉，你们做成这笔生意吧！
幼三是爽快人，当下一口答应。随后，我们随老板走进鸡店。所谓鸡店实际上就是一间搭在人行道上的违章建筑，面积仅为十来个平方，里面放着两张破桌子、五六条长凳，看上去相当简陋。鸡店老板拿来两把蒲扇，递给我和幼三每人一把。然后说声“稍等”，转身去家中拿来四瓶冰镇啤酒，又从墙角边水桶里拎出一只湿漉漉的光鸡，利索地将光鸡斩切装盘。
不一会儿，满满两盘白斩鸡放到我们面前。由于没有其他食客，老板索性拖来一条长凳，坐下与我们一起喝酒聊天。聊些什么大多忘了，仅剩两点还有印象：一是老板说白斩鸡不能放冰箱，否则味道会大打折扣。二是他表示鸡店生意清淡，倘若可以去国有企业当工人，他决不会出此下策！我知道此非诳言，那会儿有个铁饭碗确实令很多人羡慕……
然而谁都不曾想到，短短十几年以后，在钢铁厂工作的幼三下岗了，每月仅有两三百块生活费。而那个身穿背心短裤、趿拉着塑料拖鞋的鸡店小老板，倒成了财大气粗的企业家。据说，克林顿总统访问上海期间，还邀请他作为私企代表参加会见呢！
当年貌不惊人的小小鸡店，如今发展成拥有好多家连锁店的著名民营企业——沪上家喻户晓的“振鼎鸡”快餐有限公司。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吧！
配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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