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砾斋笔记（41—60）
周公太
41．白茆山歌历史悠久，代有传承。据现存资料，可考其至少形成于元代。元灭宋后，原屯扎于吴中沿江地区的军队大多解散，致使许多河流渐趋淤塞，蒿蓬丛生，久而村民放牧其中。又因河道阻塞，上游之水下泄不畅，经常泛滥成灾。张士诚据吴后，翻阅旧衙故牍，发现邑人周文英所上治理白茆与娄江水利奏折甚有道理，其遂从养精蓄锐出发，于至正二十四年(1364)起兵民夫十万，委左丞相吕珍督浚白茆塘并开凿其地为港。工成，吴中之民大获其利。但由于此役甚巨，督官为法严厉，民工不堪重负，便用各种歌谣来抒发心中的愁苦和积怨。明代《常熟县志》所收录的一首元代《白茆夫》歌，当为白茆山歌之滥觞。
42．明清间，昆承湖东有地名儒浜，其处水深土肥，人称菰芦虾菜之乡。所居村民多谭姓，以捕捞为业。曾有号西坡翁者，来隐是处，筑“西坡园”，名闻一时。昔邑中宏儒硕士，常往游其中，肆酒崇朝，飞觞长夜，以为乐趣。园中广筑亭台楼阁，参差于碧梧翠竹间，有玉棠书屋、碧芳亭、香远室、陆舫诸景，极尽园林之致。惟桑田易变，其遗址今竟踪迹全无。
43．《常熟博物馆藏玉》所载水晶内画鼻烟壶一件，系清光绪间京城文人派内画大师周乐元作品。该壶高5．7厘米，扁平圆肩，浅圈足，以整块纯净无色透明晶体琢成。一面内绘高士拉驴过独木桥，另一面则内绘高士骑驴于山中道上图案，落款“辛卯初秋周乐元作”，并押一红印。绘画技法可称高超卓绝。
44．历年来，在拓浚望虞河、盐铁塘、白茆塘等水利工程中，常出土橄榄形和鸡腿形陶瓶，相传系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所遗之军用器物，邑人称其为“韩瓶”。清马秋岳云：“韩瓶，宋时储酒器也。绍兴中，韩世忠围金完颜兀术于黄天荡，高宗闻之喜，赐军中酒万瓶。其瓶本瓦质，高尺许，形如筒，口与足微束，旁有小耳可系绳”。常熟所出瓶之特征与马氏所述正相吻合，只是既未见载有宋军与金兵在此交战记录，且此类陶瓶又大多小底不易放平，故疑其本为宋军常用汲水器。缘因韩军曾屯戍沿江多年，邑人出于对韩世忠敬仰而冠名于瓶。
45．曾见清代道光九年(1829)常熟知县所颁告示称：嘉庆二十四年(1819)间，城内迎恩桥西堍有项姓宅起火，延烧数家，其状甚惨。曾有监廪生翁顺年、姚福田、李廷燮等与众姓捐资救济，并将余下洋钱三十二圆交刘正大锡店置办“永安水龙”一条。但十余年来却因一时愿心不齐，水龙致未举动。值今又有桐桥及迎恩桥南首两处火灾，翁生等遂再次发动募举，锡店主刘正大主动将前次尚缺水龙欠款三十八圆作为资助，众人复捐水斗等一切器具，然后将水龙寄置于取用方便的新桥武庙公所。而临时操动之人均系城区居民，各相轮值，闻风急济。此支业余消防队伍，当为吾邑早期民间消防组织。
46．建国后，在常熟沿江地区多次出土一定数量日本的宽永通宝、文久永宝，朝鲜的常平通宝，安南(今越南)的光中通宝、景盛通宝、景兴通宝等外国铜币以及西班牙双柱、墨西哥鹰洋、英国站人洋等银币，其铸造时间相当于中国明代晚期至清代末叶。此类外币实物的不断出土，从侧面反映了常熟在明、清之际，有着十分广泛的民间海上贸易。
47．辛亥革命爆发，常熟、昭文于1911年11月7日光复后公推教育会会长丁祖荫为首任民政局长。民国元年(1912)，省颁民选县民政长法，常熟遂用复选制，于6月5日最后选出以得票数获第一至第三候选人丁祖荫、徐兆玮及徐元绶。将报省，忽丁氏有谢绝连任之意，一度引起士绅恐慌。盖常熟向较守旧，而第二候选人何市徐兆玮曾为前清翰林，光绪间奉派日本治法律，辛亥前夕在沪结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思想激进，锐意改革。如其一旦得选民政长则必于遗老新贵无益，故后舆论迫使丁氏就选，送省圈定。此为地方掌故所不载。
48．《吴郡志》曰：“梧桐园，在吴宫，本吴王夫差园也，一名琴川。语云：梧宫秋，吴王愁。”常熟白茆红豆山庄，系明代顾氏所创，初名碧梧芙蓉庄，后自海南移入红豆树，则又称碧梧红豆庄。其庄周植碧梧数百，而于顾氏宗祠旁专辟有吴王夫差庙，故余疑其庄之所以植梧桐，或即源于此典。
49．1991年4月，在东张镇北街曾出土五十两银元宝八锭，今藏常熟博物馆。经实测每锭元宝重1 800—1885克，含银92．5％o在其表面，分别模印或镌刻有咸丰年、太谷县和顺利、太谷县翟江华、祁县匠永成及“精华呈国宝，利益裕财源”等年号、铸地、匠名、吉语等铭文。据其特征为山西银铺所铸，埋入地下之原因极可能与咸丰间清兵与太平天国军队在此镇发生战事有关。
50．明清定制，凡一甲头名进士为状元例授翰林院修撰，一甲第二、第三名进士为榜眼及探花则授翰林院编修。邑人汪应铨于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登一甲一名进士，钦赐状元，即授予翰林院修撰值南书房。然今市碑刻博物馆藏乾隆七年(1742)三峰寺立《潘氏助田碑》所附刻汪应铨撰《潘子安传》，其落款却为“赐进士及第翰林院右春坊赞善兼翰林院编修汪应铨撰”。编修下修撰一等，谅此非刻工之误，即汪状元曾遭贬职。
51．宋政和七年(1117)，乡贡进士昆山魏邦哲撰有《重修岳庙记》一篇，其文称：“立为别庙，多未有盛于姑苏之福山也…江淮闽粤，水浮陆行者，各自其所有，以效岁时来享之诚。上祝天子万寿，且以祈丰年，以后保其家，凡有求必祷焉。卒以类至，号曰会社，箫鼓之音，相属于道，不知几千万人，不及之乎太山，则之福山焉。”盖北宋至和间，建东岳庙于福山殿山，楼宇参错，规模壮观，名闻江南。今每年农历3月28日，福山仍有民间庙会，盛况空前，溯其源，实肇始于宋代。
52．常熟博物馆藏明代白玉透雕花鸟纹圆饰1对2件，直径4．5厘米，玉质莹润细腻。其呈扁圆形，正面通体镂空透雕一飞鸟，形象生动，四周则花草缠绕，叶脉纹理清晰可见，堪称图案布局繁缛，琢工精湛。此饰系1994年在虞山西麓烧香浜所发现的明代嘉靖间江西泰和知县缪宣墓中出土。
53．明末吾邑毛晋汲古阁所刻《六十种曲》剧本，存世甚稀，今上海复旦大学藏有其26种。为：《红拂记》、《幽闺记》、《明珠记》、《还魂记》、《紫钗记》、《邯郸记》、《南柯记》、《春芜记》、《琴心记》、《玉镜台记》、《怀香记》、《彩毫记》、《三元记》、《鸣凤记》、《飞丸记》、《红梨记》、《千金记》、《玉环记》、《龙膏记》、《白兔记》、《节侠记》、《投梭记》、《昙花记》、《东狗记》、《香囊记》及《四贤记》。其系20世纪50年代苏州东中市来青阁主陆德荣自吴江同里访得后议归苏州古旧书店，再入复旦图书馆。
54．兴福寺山门前原有唐代石幢两座，上刻《尊胜陀罗尼经》。其左幢为平原陆扆书，琅琊王东镌。按《新唐书》卷一八三有书者陆扆传。载其初名允迪，字祥文，陕人。举光启进士，从僖宗幸山南，深为帝宠。昭宗时官至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吴郡公。后被朱全忠杀于白马驿。史称陆扆属辞敏速，善作真字，有《赠誉光草书歌》，笔迹不减古人云。
55．1975年12月至翌年2月间，苏州地区曾举办各县市文物巡回展览，常熟县文管会参展历代文物达195件，受到表彰。其中有尚湖畔出土石斧、梅李四大队出土石犁、废品仓库收集战国青铜戈、杨园桃园大队出土汉铁矛、大义小山出土六朝青瓷猪圈、兴隆一大队出土唐砖俑、何市镇出土宋越窑瓷粉盒、林场向阳工区出土明青花团龙盖罐以及周文在将军之父周鼎捐赠的太平天国钱币等。此外，还有一批较为珍贵的革命文物。
56．清康熙间纂山东《平度州志》及《古今图书集成》收有明代张书绅所作《大泽山记》一篇，辞藻婉约，文采斐然。按张为常熟人，字思诚，嘉靖三十二年(1553)进士，自幼聪颖。8岁时塾师出偶句云“乡党一篇无子曰”，其即答“邦畿五章尽诗云”，被誉为绝对。时与瞿景淳齐名。后谒选上虞知县，适值倭寇入侵，以募资修筑工事招怨为督府所罢，终官金华同知。此记为其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6月游历平度时作。
57．李同，大义镇常隆村三千泾坝人，世代业农，后任地保，生性豪侠。清宣统三年(1911)夏，常熟遭受水灾，农民生活困苦，曾爆发大批灾民入城“吃大户”风潮，其受此影响，亦在大义茶馆中聚众商议抗租，旋为人告发被捕。当局异常震怒，以“煽动抗租”罪判其死刑，并于民国元年(1912)1月3日枪决于城区塔场银杏树下。其系辛亥革命常熟光复后牺牲于农运之第一人。
58．常熟博物馆藏《九畹生香图》长卷，系明末清初邑画家王瀛所作，而尤可珍者其卷上另有王石谷、吴历、冯班、孙朝让、钱陆灿等33位名家题识。按王瀛，字十洲，善画香草，工诗，晚年皈依佛门。尝谓：“诗不入禅，意必肤浅。禅不通诗，境亦枯寂o”著有《娱晖草》一卷。其字十洲，当源于传说中仙人所居之海上十岛，曰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
59．清康熙间邑人汪绎以丁丑举礼部，丁艰未及廷对，庚辰服阕北上复试，一举夺得状元。惟其英年早逝，仅得寿三十有六。尔后，竟几至邑乘失载所葬处。康熙间曾倬《常熟县志》称葬于凤凰山，而乾隆间言如泗《常昭合志》则曰葬于湖桥。然1997年7月，市考古人员偶于大义镇常隆村一村民处发现其墓志。据告系“文革”中出土于村西隅“汪家坟”。该志用顺治十三年(1656)所定烧长条形“金砖”刻成，志文以馆阁体书丹并镌刻，精美异常。从志文所载入葬都图及方位，可确证“汪家坟”即为其归葬处。
60．燕谷老人张鸿于1916年辞朝鲜仁川领事职后，息影燕园，致力于桑梓事业。其心仁厚，曾于1918年创办孤儿院，收养邑中十岁以下孤儿一批，爱护备至，视若亲生。然考其哲嗣，则似资料所载不多。据所知，其初娶翁同稣侄孙女，结婚仅4年即殁，遗二子女，子夏先卒，女森适同邑邵曾荫，早寡。后娶苏州曹氏为续弦，旋以性情不合离去。复娶留日学生安徽歙县程氏，生二子名商和周，惜又相继夭殇。
兴福寺山门前古代经幢
燕园（张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