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幅万里，启迪心智
——读《李国文千字文》有感
黄争荣
开学不久去坐落在朱泾万安街上的新华书店，正好在“当代文学”栏目上看到《李国文千字文》（2010年8月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书，我只翻阅了几页，就毫不犹豫地花了38元买下。于是，我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或晚上临睡前总要拿出来读上几篇文章，感觉甚好，欲罢不能。
说句实话，我在大学里就知道李国文这位当代著名作家，但因为教材里没有选他的作品，我也没有主动去图书馆借阅他的作品，所以迄今还没有读过他的作品。后来上网得知他1930年出生于上海，念过戏剧学校，当过文工团员，去过朝鲜战场，做过文艺编辑，编过《小说选刊》；1957年因小说《改选》，被打过“右派”；1979年后复出文坛，写过《冬天里的春天》、《花园街五号》等长篇小说和《涅槃》、《月食》、《危楼记事》等中短篇小说以及杂文随笔集等多种文字。近年来他的散文创作颇丰，从广为人知的《中国文人的非正常死亡》到《中国文人的活法》，已经出版了多部作品。而《李国文千字文》是他近年来散文创作精华的汇集。
这书名“千字文”不是一种新创文体，与历史上的《千字文》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适应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和阅读口味、适应现代报刊而兴起的一种以篇幅命名的文章类型，仍属于广义上的散文、随笔。但可贵的是，文章篇幅虽然在千字左右，李国文先生却能在其中非常自然而顺畅地引申出一些极为深刻的道理，所以可称为“大文章”了。“能迅捷地发出声音，能快速地进行交流，能直接地听取反映，能深入地获知民情”，这或许是他偏爱千字文的原因。此书一共收入了他的156篇千字文，既有对历史人物、事件、作品的重新审视，也有对当今社会生活、人生百态、文坛现象的客观剖析。他以遍览沧桑的胸怀和老到精练的文笔，将个人的学识、性情与见解融为一体，谈古论今，娓娓道来；观史论事，幽默老辣；叙事抒情，通达睿智，体现了他极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本书还有当代著名漫画家方成先生的许多漫画插图，可谓锦上添花。认真通读全书，我不仅增长了许多学识，而且我的心智受到了深刻的启迪，为我今后的为人、为文、立身和处世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借鉴。
李先生的千字文容量很大，包括许多历史故事、文化常识、文学典故、生活常识、社会趣闻、做人道理等。他善于从历史事实出发，逆向思维，从中挖掘出一些新道理，并巧妙联系当下的社会生活，让人产生耳目一新之感。例如，中国有着尊老的传统，曹操的名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更是显示了老人炽热的追求精神，“老当益壮”、“老马识途”等成语说明老人的经验和知识是非常宝贵的财富。但李先生注意到“老”的反面效应：在某些地方，老人并不招人待见，已经退休却对官位恋恋不舍的、已经离开却总要指手画脚的，这便不正常了。他在《廉颇的老骥情结》里进行了一番阐发，批评社会中流行的“自我感觉良好的毛病”，老马到了“牙也掉得差不多了，已经成为留恋栈豆的驽马，却坚信自己仍旧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老骥，这种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的精神状态，便是‘尚能饭否’的廉老将军，老往洗手间跑，老蹲在茅坑上下不来，不仅给自己平添烦恼，也给别人留下笑柄。”他还在引用洪迈《容斋随笔》里一连串“老骥”不服老的例子，如汉代的李广、赵充国、马援，唐代的李靖、郭子仪等。“老是一门学问，而之中学问最大者，就是将人老以后的自我感觉，千万要调整到‘知止自敛’的程度”，这个结论是发人深省的。还比如《江郎才尽》一文，李先生谈到“江郎”历来是反面形象，但江淹敢于承认自己才情已尽，这是忠实于自己真实状态，他显示的是非同一般的勇气，而与当下那些已经写不出东西却硬撑着在文坛上瞎混的作家们相比，江郎难道不值得我们钦佩吗？
当然，收录书中的156篇文章并非都是以史为鉴、借古喻今的，也有一些是直接面对现实生活、针砭时弊的。例如《外来语》中提出要用开放的心胸面对外来语；在《文学与豆腐》中讽刺以外来标准衡量本土口味的做法。此外，还有一些文章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感悟得到的。例如在《二锅头颂》中赞赏二锅头像普通人直来直去的性格，不拐弯抹角，不虚头八脑；在《火锅季节》中发现重庆火锅将各种食材下锅，超越了京城火锅只在羊身上做文章，从重庆火锅广受欢迎中引申出“有容乃大”的道理等。
总而言之，能从千字文中得出大道理，能尺幅万里，启迪心智，是十分不容易的，这不仅要有广博的历史知识和深厚的文化底蕴，而且要有对生活深入的观察和思考。李国文先生以他胸中的浩然正气、饱读诗书的底气、阅尽世事沧桑的睿智以及针砭时弊的锐气，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写出了如此众多精美耐读的文章，真让人赞叹和敬佩！而这恐怕也是他的千字文广受读者欢迎的根本原因吧。我衷心地希望自己也能够通过多读书养气，多学习积累，多观察实践，写出一些质量比较高的千字文。
附：《李国文千字文》中的几段文字。
“知道不足，遂有追求；感到欠缺，努力弥补；懂得宇宙之大，认识个人的渺小；明白芥豆之微，知晓自身之价值。……学问的问，是获得阅读愉悦的最为重要的一点。”
“快乐是人类有生以来的本能，给人快乐，对自己也是一种快乐。”
“如果顺风顺水的人，想着逆境奋斗的人，如果无忧无愁的人，想着拮据艰窘的人，那么我们这个社会，就会是充满着博爱心、仁慈心、善良心、同情心的不沉之湖。”
2011年3月27日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