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论述秦隋“短暂”原因论

论说一，秦亡于重武轻文。

 

将文化作为问题核心或焦点的主 要是学界精英人物,而且多通过将秦与前后朝代作纵向比较，以凸 显其重武轻文的特质。董仲舒的比较较为粗略：“圣王之继乱世 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 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 下。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 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王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刘向以秦极武与之前的不师、不诛、 不阵、不战、不血刃和之后的汉宽仁相对比：“至秦而以兵并天下， 穷兵极武而亡。及项羽尚暴而灭,汉以宽仁而兴，故能扫除秦之苛 暴矣。”刘歆认为战国的纷争加速了孔子之道的衰微，而“陵夷 至於暴秦，燔经书,杀儒士，设挟书之法，行是古之罪，道术由是遂 灭”。扬雄以孔子《春秋》中明君无不以道德仁义礼智而得神佑 民拥为据抨秦道：“独秦屈起西戎，邠荒岐雍之疆，因襄文宣灵之僭 迹,立基孝公，茂惠文，奋昭庄，至政破纵擅衡，并吞六国，遂称乎始 皇。盛从鞅、仪、韦、斯之邪政，驰鹜起、翦、恬、贲之用兵，划灭古 文，刮语烧书，弛礼崩乐，涂民耳目，遂欲流店漂虞，涤殷荡周。然 除仲尼之篇籍，自勒功业，改制度轨量，咸稽之於秦纪。是以耆儒 硕老抱其书而远逊；礼官博士卷其舌而不谈。……二世而亡，何其剧与。”梅福先举叔孙通背秦归汉等例再发议论曰：“秦为亡道， 削仲尼之迹，绝周公之轨，坏井田，除五等，礼废乐崩，王道不通，故 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桓宽以周义取德守与秦力取法守 相对照：“武王之伐殷也，执黄钺,誓牧之野，天下之士莫不愿为之用。既而偃兵，搢笏而朝，天下之民莫不愿为之臣。既以义取之，以德守之。秦以力取之，以法守之,本末不得，故亡。夫文犹可长 用，而武难久行也。”李渊《颁定科律诏》云：“秦并天下，隳灭礼 教，恣行酷烈，害虐蒸民,宇内骚然。遂以颠覆。”

论说二，统一的秦王朝亡于没有认识到危机，以及意识不到或不愿承认导致失政的重大过失，从而拿不出整改方案和措施。

 

就此问题，贾谊将始皇与后继者胡亥和子婴等量齐观：“秦王足己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 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他认为刘汉 存在着同样的危机：“抱火措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偷安者也。方今之世,何以异此。”贾山则认为失察之责 重点在蠃政，“秦皇帝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 不能胜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养者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 也。劳罢者不得休息，饥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无所告诉，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仇,故天下坏也。秦皇帝身在之时,天下已 坏矣，而弗自知也。”徐乐认为两汉吴、楚七国之乱的失败是瓦 解，因此天下之患不在瓦解，他直陈道：“臣闻天下之患，在於土崩， 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 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无乡曲之誉，非有孔、曾、墨 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偏袒大呼，天下从 风，此其故何也？由民闲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 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 乎土崩。”明方孝孺之论从现象上看到世袭王朝的通病：“秦、 汉、莽、光武、曹魏、司马晋，各以前亡为戒，但自己却亡于不 备。”唐开国皇帝李渊看法与西汉人同，“秦以不闻其过而亡，典 籍岂无先诫,臣仆谄谀，故弗之觉也。”魏征认为隋在这一问题 上与秦一样，有重大失误,“昔隋氏之未乱，自谓必无乱；隋氏之未 亡，自谓必不亡，所以甲兵屡动，徭役不息。至於身将戮辱，竟未悟 其灭亡之所由也，可不哀哉?”

论说三，秦亡于人民负担沉重及贫富分化。

 

晁错认为统一成 功的秦王朝“宫室过度，耆欲亡极，民力罢尽，赋敛不节。” “今秦之 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 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戌，至於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 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董仲舒将秦汉与古时比较 以凸显民之负担沉重：“古者税民不过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过三 日，其力易足。民财内足以养老尽孝，外足以事上共税，下足以蓄妻子极爱，故民说从上。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 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仟伯，贫者亡立锥之地。又颛川泽之利， 管山林之饶，荒淫越制，逾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 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戌,一岁力 役，三十倍於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於古。或耕豪民之 田，见税什五。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 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 千万数。汉兴，循而未改，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 田，以澹不足，塞并兼之路。盐铁皆归於民。去奴婢，除专杀之威。 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班固认为民负过重即 秦亡之因，“至于始皇，……收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男子力耕不 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为足以澹 其欲也。海内愁怨，遂用溃畔。”东方朔试图从现象寻找规律： “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诸侯叛，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 之殿而天下乱。”李渊父子作为当事者论隋，借鉴之意跃然纸 上。李渊《罢差科徭役诏》：“《诗》不云乎：‘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自有隋失驭，政刑板荡，豺狼竞起，肆行暴虐，征求无度，侵夺任己。 下民困扰,各靡聊生，丧乱之馀，百不存一。”李世民《亲征高丽手 诏》：“隋室沦亡,其源可睹，良繇智略乖於远图，兵士疲於屡战，政 令失度，上下离心，德泽不加於匹夫，刻薄弥穷於万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