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是个脾气粗暴，性格急燥的老头儿。过度的操劳使他四十几岁就满脸沧桑。刀削般的下颌总是长满不长不短的胡茬子。两条深而长的法令纹都要把整张脸切开似的；深遂的眼窝下镶着两个小而圆的眼睛，看谁都恶叨叨的。我们兄弟姐妹八个，没一个不怕父亲的。听母亲讲，父亲命很苦的，在父亲十二三岁时，我的爷爷就因病死了，是奶奶带着他们姐弟三人过日子。生活的逼迫，把父亲的性格锤练成又臭又硬的一块顽石，不受任何人欺负，还总爱打报不平。
父亲那时在生产队赶马车，有一次我看见父亲打牲口，鞭杆子都打折了。最后那匹马被打的四条腿直抖，身上还流着血。打那之后，我更害怕父亲了。唉！越害怕，他还越得叫我搭把手干活儿。因为哥哥姐姐们都在生产队上工，母亲又要忙这一大家的家务。就我放学早，父亲就得气哼哼的叫我帮忙。虽然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却总是免不了唉呲儿。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我十一岁那年春天，父亲叫我帮忙牵犁杖趟地。那时农村都有自留地，每到春耕之季，生产队就派父亲用马犁杖给各家趟地。有一天父亲下午收工早了点，就叫上我说趟自家地去，我得去牵犁杖。做为农村长大的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这活儿都会干。平时我也见过伙伴们牵犁杖。可偏偏我对这个就不感兴趣，自然不知其中的门道儿。平时父亲都用马趟地，那天却牵了头慢腾腾的黄牤牛趟地。
看着父亲瘦高的身躯扛着笨重的木犁，牵着那头憨头憨脑的牤牛，急匆匆的走在洒满夕阳的小道上。那头老牛也被父亲拉的叽溜溜的走着。我背包摞伞的带着牲口套之类的用具，也小跑似的跟在后边。不一会我们就赶到了地头，父亲熟练的套上老牛，找好垅头，一边指点着一边告诉我说＂去破垅，回来淘墒什么的。听的我稀里糊涂。头两趟挺好，老牛其实比我懂该怎么走。我只管到地头拽着要啃青草的老牛磨弯儿。等趟了几垅我回头一看，全是新翻的垅，我就胡乱的拽着老牛走上垅了，气的父亲在后边直喊往里往外的，还不停的骂骂咧咧的举着鞭子，吓的我推一下拽一下的，这时老牛往我身边靠，猛然一只蹄子象巴掌似的呼在我薄弱的右角背上，我吓得尖声尖气的叫了一声，唉呀！父亲这时在后边也看到了，顺势打了老牛一鞭，老牛导开了蹄步，我急忙从新翻的暄土中抬起脚，又跟头把式的跟着老牛重新认上了垅。等趟完地，我蹲在地头用手捂着右脚背，感觉闷呼呼的疼。父亲不理不看的卸完犁杖，也没用我拿那些东西，直接搭在牛背上，扛着犁杖，赶着老牛就走，我忍着疼痛跟在后边，心想父亲肯定怕我脚疼，天又晚了，走的慢呗！那我也恨他，一眼都不想看他。回到家没等我说什么，母亲就知道了，走过来叫我脱下鞋子看看，我又委屈又疼，眼泪都流下来了。再看我的脚背已青肿的老高。那时也不上药，就硬挺着自愈。
在我渐渐长大的过程中，慢慢的懂了父亲那无声的爱和为儿女负出的辛苦。
由于父亲的坏脾气，加上为了这个家的过度操劳，使他四十几岁就被多年的胃溃疡折磨的精瘦，后来又患支气管哮喘，接二连三的身体就垮了，终年才57岁。
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如今我也五十多了，深感父亲在那生活困难的日子里，把我们养大的艰辛，临了一天福都没享到。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总是压着一份愧疚。可怜的父亲一生连一张照片都没照过，为了追忆怀念，我只好用文字描述一下苦命的父亲和这份厚重的感情。愿那个世的父亲一切都要好好的。
作者简介
老荀 1966年生人，现居辽宁省西丰县。喜欢文学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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