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打开窗子（2001.6.9）
一丝轻微的颤动，
捕捉住我的听觉。
我惊奇地搜寻，
发现一只大黄蜂，
在纱窗
与玻璃窗之间焦灼。
囚在夹层中的大黄蜂，
失去了往日的凶狠，
抵住窗玻璃，
徒劳地飞翔。
玻璃窗外面，
是自由的天地。
它是怎样误入圈套的？
它懊悔吗？
它伤心吗？
我好奇地研究。
正如大黄蜂在夹缝里乱撞，
白费劲。
大黄蜂疲惫地歇着，
我隔着纱窗
向它吹了一口气。
大黄蜂惊惧地飞动起来，
它把一口气，
当做了一场风暴。
看着它那可怜的样子，
我很想打开窗子，
帮它自由。
可又怕它
恩将仇报，
蛰我一口。
祖母（2001.6.24）
翻开床铺草，
祖母拿出一把芭扇，
如祖母的脸皮，
如祖母的手掌。
像给孙子洗澡，
在木盆里洗呀洗。
此时的把扇，
就像祖母洗过的脸。
祖母提来一壶开水，
给老伙伴洗了个热水澡，
用毛巾揩干，
悠闲地摇着。
孙子大了，
不再歪在她的怀里。
还是把扇乖，
脚跟脚腿跟腿的贴心。
老者（2001.10.3）
江堤上，
垂柳下，
坐在条石上闭目养神的老者，
两手拄着的手杖，
插入历史有多深？
一只小鸟飞来，
清脆的叫声，
把手杖从历史中拔出来，
默默地
斜靠在现实里。
老者的目光
在江面上闪烁，
明晃晃的挺力，
不管大小船只，
他都拨来拨去。
老者站起来，
伸了个懒腰，
将周围的景物扭了扭，
提着手杖回家，
舒心使他忘记了一路评点。
农民工（2001.9.10）
扛包哟，
扛包。
只顾喘息，
唱不出
唱不出号子。
年轻的肩膀
不再与犁耙亲近，
从乡下跑到城里，
与一个个沉重的大包，
不分白天黑夜地拥抱。
他把自来水龙头
当做了家乡的池塘，
俯着身子熄灭喉咙里的烟火。
遗憾的是水龙头太小，
映不出妹妹的笑脸。
乡下来的年轻人，
揣着心中的太阳，
忘掉了头上的烈日，
在憧憬的路上玩命，
连影子也汗湿了。
我从阴影中站起来（2001.12.4）
坐在折叠成阴阳
两面的阳光里，
斑驳的思绪
被一只手撑在椅背上。
记忆如鸟，
一只只从岁月深处
扑愣愣地飞出来，
消失在秋天的时空中。
没有一只留下
快乐的歌声，
它们的爪子上，
滴着我的痛。
我从阴影中站起来，
目光点燃一林枫叶，
昼夜不熄地焚烧
我心中的陈年旧账。
永不腐烂的根蔸（2011.）
回到流过汗
流过泪的故地，
疯长的记忆
为我洗尘。
每一棵树，
每一口堰塘，
每一条田堤，
都亲热地围着我转。
汗珠，
泪珠，
被泥土吸入历史深处。
滋润着一片葱茏的故事。
急盼挖掘的不是脚印，
前前后后，
深深浅浅，
谁能将其还原指认。
我回来不是寻找遗落的汗珠，
不是寻找丢失的脚印。
那蔸永远不会腐烂的根须，
牵痛了我多年的梦。
稻草人（1999.7.4）
虽然穿得破破烂烂，
却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烈日下，
没有一只鸟飞进农田。
鸟都在赶集，
全都装在笼子里。
有的提回家养着，
有的提回家炒着。
没有鸟，
你下岗了。
你想张口大骂，
可又被传统的美德所缚。
奔马（2000.5.31）
你来自天山，
还是草原？
红鬃在阳光下喷火，
铁蹄在空中生风。
昂首长嘶，
立起一副雄壮。
你不思香甜的麦料，
不思柔嫩的青草。
那渴望的眸子里，
尽是万里边防。
剑与犁（2001.11.23）
这张犁的前身，
是剑还是枪？
其主子是寇，
还是王？
不是往事不堪回首，
是被大锤一点点敲光。
走出战场冲进硝烟，
生也悲壮死也悲壮。
为剑忙，
为犁也忙。
忙时慷慨激昂，
闲时冰冷苍凉。
唯有一身硬骨，
万变不离好钢。
剑也铿锵，
犁也铿锵。
明月（2000.10.9）
秦时的明月，
被池中的王八，
当做一块鹰洋，
咬去了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
被农家汉子舀起来，
小心翼翼地浇在，
干裂的土地上。
风 （2000.12.15）
谁的手指这么不规矩？
从身后偷偷地伸进衣内，
轻轻的
轻轻地抚摸。
我感觉到她的纤细，
我强烈地伸出手，
想去抓住她，
却握住一丝无肌无骨的羞怯。
乘凉的太婆（1999.7.21）
躺在一把躺椅上 ，
在月光中漂流。
明日该干什么，
自有儿子媳妇操心。
情歌她不想听，
让孙子们去发疯。
天上的星星她数不了，
还是留给重孙们去争论。
她拿着把扇，
把往事扇来扇去。
把扇被岁月撕破，
好多的往事都从缺口中流失。
抽烟的老汉（1999.7.21）
咬着一根长长的烟杆，
默坐在门前的石磙上。
四周的山峦围着劝慰，
他没有听进一句。
幸亏烟锅是铜制的，
要不一把胡子早已烧焦。
朝霞夕阳被磕在深谷中，
崇山峻岭全都熏黑。
心事如腚下的石磙，
寄不出去。
盼如皱纹，
紧紧地缠在额头上。
思念一次又一次卷进旱烟里，
拼命地抽着。
峰上树林中的麂叫，
让孤独在寂寞中抽风。
晨梳（1999.7.21）
对她来说，
头发稀疏，
岁月，
也稀疏。
一把木梳缺了齿，
嘴里的牙齿也追随豁了口。
梳发，
不如说梳时光。
花白的头发，
如时光，
挽不住了，
只好剪短。
她坐在大门口习惯地梳着，
无需镜子。
天地是一面镜子，
人生是一面镜子。
她在晨曦中
悠然地梳着。
梳理着往事，
梳理着后事。
走在王府井大街上（2011.8.27）
走在王府井大街上，
我那一口土得老掉牙的乡音，
让老外们
目瞪口呆。
我在他们的诧异中飘飘然，
他们在我的飘飘然中傻笑。
我在他们的傻笑中信步，
他们在我的信步中耸肩。
那口老井看见我来了，
不敢吭声。
它自知之明，
历史没有我的乡音悠久。
只有旁边的吆喝，
自不量力，
向老外兜售，
所谓的正宗。
坐在清华大学图书室里（2011.8.27）
坐在清华大学的图书馆里，
我静若寒蝉。
可是我的大脑里，
却思绪万千。
庚子赔款，
耸起的那座牌坊，
百年来，
是在炫耀还是在忧伤？
馆外，
独木桥那头，
年年千军万马，
永不休止的拼搏。
馆内，
沉甸甸的历史，
压在学子们的身上，
一个个正襟危坐在书桌前。
窗外，
阳光明媚。
门口，
有人进来，
有人出去。
中秋月（2011.9.24）
不负众望，
如期而至。
将似水的柔情，
洒遍中华大地。
是盛唐的那个月亮吗？
今日的海上是否与当年一样风平浪静？
今日的天涯，
张九龄还认识么？
李白床前的月光，
被敲打成雪花花的银子，
富了多少名流，
霜了多少游子？
把酒问青天，
苏轼的愿望实现了么？
前半夜澎湖有雨。
后半夜长城有沙尘暴。
穿过厚厚的云层，
与我撞个满怀。
月儿呀，
你为何没有以前丰满？
望月（2011.9.12）
挥手夕阳，
步出荷塘。
流萤点点，
点缀身旁。
我痴痴地仰望，
仰望在思念的浪尖上。
奔腾的渴望，
在莲花般的云朵间流淌。
回首雕栏玉砌，
蛩吟彷徨。
风摇玉树琼枝，
廊桥铺霜。
朝霞巫山，
梦里潇湘。
影影绰绰的倩影，
飘下一路凄凉。
冰绡蕊珠，
空了香囊。
驿路花黄，
暗了纱窗。
玉阶盈露，
团扇蛛网。
千秋草芜，
画舫断桨。
凤箫音杳，
沈园夜长。
斗转星移，
寂寞罗帐。
灯火阑珊出，
丢失那朵芬芳。
唯留一溪，
潺潺的忧伤。
酷暑（2011.9.18）
蝉鸣，
越晒越兴奋。
蛙鸣，
越泡越带劲。
晒不化的槐荫下，
一只牛蚊，
没有叮醒
汗淋淋的鼾声。
思乡的火（2011.9.18）
当思乡的火，
燃遍整个身心，
我就成了一匹
躁动不安的马。
异地
到处铺着
滚烫的砖，
让我静不下来。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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