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温鹏翔
原文刊载于《音乐研究》2022年第3期。
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下文简称“河北女师”）音乐系，在20世纪30年代蜚声津市，享誉华北，故当代的中国音乐史著述中，多将其作为中国近代音乐教育机构的代表。本文以第一手资料为主要依据，对河北女师音乐系史事加以考辨，并为相关方面的研究提供一些新的信息。
一、河北女师音乐系改为
音乐专修科的时间
孙继南在《中国近现代音乐教育史纪年》（下文简称《纪年》）一著中提出，河北女师“次年（1930）增设音乐系及音乐专修科”。后学界多以此为据，如陈应时、陈聆群《中国音乐简史》，马达《20世纪中国学校音乐教育》，刘镇钰、喻意志《中国高师音乐教育发展概况及其展望》等。然而《纪年》此说实则有误。《教育大辞典》（下文简称《辞典》）之“河北女师”条目载：
1930年院校合并，改为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分学院、师范、中学、小学、幼儿园五部，设有国文、英文、史地、教育、家政、音乐、体育各系和音乐专修科。1937年后迁陕西城固和甘肃兰州等地继续办学。
《纪年》以此为据，乃得其说。然而《辞典》所述之系科，是指河北女师1937年迁址前的教学建制，而绝非专指1930年之建制。《第二次中国教育年鉴》（第五编）之“河北女师”条目载：
十九年（1930）九月院校合并，以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为总名，内分学院、师范、中学、小学、幼稚园五部。截至二十六年（1937）七月止，计学院部设有国文、英文、史地、教育、家政、音乐、体育等七系及音乐专修科。
可见，《年鉴》所述之系科，不是专指1930年之建制。音乐系、音乐专修科是否为同年设立，究竟哪年设立，二者有何关系，是否均为“增设”而成，《辞典》并未载明，而《纪年》据《辞典》认定河北女师于1930年“增设”了音乐系和音乐专修科，这显然是对史料的误解。
关于音乐系的设立时间，有1930、1931、1932年等不同说法，但查阅相关史料后可以确定，事实上，音乐系“增设”于1931年，《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概况》《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一览》等，均有明确记载，可以为证。又，1931年6月3日，河北女师第四次院务会议通过了“暑后增系添班招生简章”，音乐系即为此次新增招生系别之一。该简章于6月8日在《女师学院周刊》以布告的形式发表，这是河北女师公开宣告音乐系招生的最早例证。9月7日《女师学院周刊》公布了录取名单，学院要求录取的学生，于9月10日前报到并领取入学证，这标志着音乐系已正式设立。据《女师学院周刊》“通告”显示，截至9月18日，音乐系全部注册年级仅有1931年9月入学的“一年级”，这进一步证实了河北女师于1931年增设音乐系的说法。
至于音乐专修科，实则是由音乐系变更而来，但对于其具体变更时间，仍存讹误，且无专论，故须对其做进一步的考辨。
关于音乐系改为音乐专修科的时间，1935年出版的《河北省立女师学院音乐学系专科概况》（下文简称“1935年《概况》”）和1936年出版的《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音乐学系专科概况》（下文简称“1936年《概况》”）皆载：“二十四年（1935）奉令改为专修科”。二者所说的时间有误。从两篇文献全文看，“1936年概况”所列的本系科目标、学科种类、设备、学习规则、教员及学生人数、课外作业等，与“1935年概况”的相应部分，在具体内容和表述方式上明显有着诸多一致，可知“1936年概况”是在“1935年概况”的基础上改写而成。但是“1935年概况”也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它是在1934年4月出版的河北女师“音乐学系概况”基础上改写而成，只是改写过程中出现了舛误。为明晰舛误缘由，现将两者的部分内容摘录如下（见表1）。
表1
显然，“1935年概况”将“音乐学系概况”中的“二十二年”误写为“二十三年”，笔者推断，“1935年概况”在此错误基础上，又将音乐系改为专修科的时间，顺时误写为“二十四年（1935）”，“1936年概况”则误引。
实际的情况是，1934年7月13日，教育部以“学系过多，就现有经费及师资办理，殊难著效”为由，训令河北女师“裁系改科”。院长齐国樑奉令后，于8月19日赴京向有关部门请示办法，因“音乐一科，全国专门以上学校，均系专修科，我院（河北女师）不能独异”，遂将音乐系改为音乐专修科，是年暑期招收的新生亦同步改为专科，但此前招收的各级学生仍为音乐系本科，故有音乐系与音乐专修科并存之现象。
此外，《女师学院周刊》刊载的注册统计表，可进一步确证音乐系是于1934年改为音乐专修科的。这些统计表，详细记录了河北女师各系科各学级的注册情况，根据统计表显示的截止日期、系科名称、注册学级等信息，即可确定音乐系和音乐专修科各学级学生的入学年份，进而也可确定音乐系改为音乐专修科的时间。据《二十四年度第二学期注册统计表》显示，截至1936年2月13日（此时尚未进行1936年的招生），音乐系科的全部学级，有“音乐系第二学级”“音乐专修科第一学级”“音乐专修科第二学级”。1931年入学的音乐系第一学级学生，已于1935年毕业，故未记录在册。因1932年音乐系未招生，故“音乐系第二学级”学生于1933年入学，“音乐专修科第一学级”学生于1934年入学，“音乐专修科第二学级”学生于1935年入学。可见，“音乐专修科”已于1934年取代“音乐系”开始招生。此论可据《二十五年度第二学期注册人数统计表》证实。该统计表显示，截至1937年3月11日（此时尚未进行1937年的招生），音乐系科的在册年级，为“音乐系四年级”“音专科一年级”“音专科二年级”“音专科三年级”。这里的“音乐系四年级”，即1933年招收的“音乐系第二学级”，此时学生正值大学四年级第二学期。“音专科一年级”即1936年招收的“音乐专修科第三学级”；“音专科二年级”即1935年招收的“音乐专修科第二学级”；“音专科三年级”即1934年招收的“音乐专修科第一学级”。显然，音乐系自1934年起停止招生，便由音乐专修科取而代之来招生。至此可以明确，音乐系是于1934年改为“音乐专修科”的。
二、河北女师音乐系与
音乐专修科的学制
孙继南在《纪年》中关于音乐系学制三年，音乐专修科学制二年的说法，也存在错误。《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现行章程》明确记述：“各学系学生修业期限，均定为四年。”那么，音乐系自然也不会例外。关于音乐系和音乐专修科的学制问题，有两则实例为证。其一，1931年9月入学的邢贵德，于1934年11月15日上午，在河北女师中学部进行了实习教学，同年入学的于保珊、张秀金同组参观，三人参加实习时正值大学四年级第一学期第十一周星期四。其二，1933年9月入学的裴衣云、杨学妕、胡季英、熊淑文、邢蕴璞、杨英梅、张淑贞、池丽贞等人，于1936年10月4日至12月28日期间（第四学年第一学期），数次参加青年会电台举办的音乐系专场播音节目；裴衣云还在1937年6月17日（第四学年第二学期），举办了一场南胡独奏音乐会，音乐系主任李恩科直言：“裴衣云是女师学院音乐系四年级学生”。可见，音乐系的学制是四年无疑。
关于音乐专修科的修业期限，河北女师1935年7月发布的招生广告、1936年4月编订的《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招考新生简章》，均明确记述为“三年”。《简章》附录的“音乐专修科课程组织”，还进一步将各类“课目”按照三个学年的教学进度分别列出。此外，《河北省立女师学院音乐学系专科概况》《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音乐学系专科概况》均有“专科学生于三年内……方得毕业”之说。可见，音乐专修科的学制为3年。
三、河北女师音乐系的变迁
1946年，河北女师音乐系在天津复建。1949年，河北女师易名河北师范学院，音乐系更名为“音艺系”。1951年，“音艺系”分为音乐系和美术系。1956年，河北师范学院的数学、物理、化学、地理、体育5系，迁往石家庄组建了石家庄师范学院（后经变迁并入河北师范大学）；余下的音乐、美术等7系，则在天津继续办学；同时河北师范学院，更名为河北天津师范学院。1958年，河北天津师范学院解体：其中，中文、历史2系迁京，并入河北北京师范学院（后经变迁并入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外语、政教3系，并入天津师范大学（后改建为河北大学）；音乐系和美术系，则就地改建为河北艺术师范学院。1959年，河北艺术师范学院音乐系，并入天津音乐学院师范系；河北艺术师范学院，则更名为河北美术学院。1962年，并入天津音乐学院的河北艺术师范学院音乐系，与河北美术学院再次合并，重组成河北艺术师范学院。1966年，天津市重归中央管辖，河北艺术师范学院随之被划归天津市，完全脱离了河北省。1970年，河北艺术师范学院被“强行解散”，部分教师进入“天津五·七艺术学校”。1973年，“五·七艺校”更名为天津艺术学院。1980年，天津艺术学院分为天津音乐学院和天津美术学院，直至今日。
长期以来，存在一种“想当然”的认识，认为河北女师是河北师范大学的前身，因而河北女师音乐系也是河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的前身。由上述可知，事实并非如此。河北女师音乐系与河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并无历史渊源。
作为我国近代具有代表性的音乐教育机构，河北女师音乐系曾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学界的关注，但是学界对该系的记述和认识，存在不少舛讹。本文所述问题虽显琐细，却可以较好地认识河北女师音乐系的历史面貌，进而能更好地认识它在中国近代高等院校音乐教育史上的地位和贡献。
项目来源：本文为2019年河北省社科基金项目“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音乐系音乐会研究”（HB19YS014）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信息：廊坊师范学院音乐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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