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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属维也纳的欢乐

牛小北/摄

文 | 张听雨



之前听钢琴家布赫宾德的音乐会时,重温了2013年他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录像,我突然意识到,这支乐团已经十年没有在北京的舞台上出现了。

是的,就像一家子的兄弟俩,两人取得同样显赫成就者太少,总是有一位在另一位的光晕下生活,尽管另一位可能也有不俗的成就(当然,更多的是一样平凡)——就像匈牙利之于奥地利、亚当·费舍尔之于伊万·费舍尔、维也纳交响乐团之于维也纳爱乐乐团。就如5月29日至31日,维也纳交响乐团在国家大剧院带来的这套音乐会一头一尾的两位作曲家那样,理查·施特劳斯在中国的接受史上总是被小约翰·施特劳斯这一不存在的兄长所困扰。

选曲上,通篇主打德奥,在这其中又以欢乐的奥地利风格为重:三天分别是浪漫的德奥、古典的德奥与维也纳的欢乐。不知是否是考虑到亚当·费舍尔这位匈牙利指挥家,这几场音乐会里有不少匈牙利元素。我听了第一场和第三场,两套音乐会的正曲多创作于奥匈帝国的时代。

牛小北/摄


我钟爱理查·施特劳斯的音诗,但第一天演出最惊艳我的是上半场的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之前听过维也纳交响乐团几次现场,被那种维也纳的细腻音色与有修养的演奏风格所打动,不过也没有想到上半场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会配合得这么好——乐团、独奏、指挥在音乐上达成了带有本真风格元素的“共识”,是非常可贵的。本真风格考验乐团:在这样的风格下,弦乐的弓速很快,因此音准不容易靠发音后的揉弦修正;管乐的发音也因为更强调清晰锐利的发音而更易“冒泡”,这对于乐团清一色使用的维也纳圆号和维也纳双簧管来说就更加难了,这些困难在当晚的演出中基本听不出。很多听众对于这种风格的勃拉姆斯还不能完全适应:尽管我确实认为这样的风格在一二乐章中有时会,但我依然认为小提琴演奏家拉赫林将清晰与细腻两点都推到极致,他的音量虽不大,但有一定的穿透力。拉赫林小提琴、中提琴、指挥三栖,都有不错的成绩,返场的伊萨伊《第三奏鸣曲》叙事曲更是精确地无可挑剔,展现了他卓著且干净的技巧。乐团表现上,可以清晰地听闻本真风格所达到的美学风格——如其所是、自然而然。这种审美下,横向上并不要求一条旋律上不同音区的每个音做到音色的统一乃至同质的表达,纵向之间也并不是浪漫派风格那种以某件乐器为中心的平衡感,而是声部间各自清晰的、平行的平衡,而非交融的平衡。在协奏曲第二乐章开始木管的纯音色段落尤其能感觉到这种纯美。

牛小北/摄


我认为亚当·费舍尔是一位好指挥,尽管他整体的才华和对乐团的凝聚力不如他的弟弟伊万,但人品胜于后者。这二人的音乐口味大相径庭地令我惊讶,弟弟伊万擅长马勒,风格雄浑而对乐团富有掌控力,而哥哥则是一个喜欢在台上蹦蹦跳跳的“小老头”。我在亚当的指挥中看见了我原来以为只有亚洲指挥家才会采用的“跺脚起拍法”,他的音乐是松弛自然而室内乐化的,我愿意称他的海顿是顶级的海顿演绎,可能要超越和他一样录制了海顿进行曲全集的匈牙利前辈多拉蒂。他不完全过硬的指挥技术,以及本真风格的干脆、强调短句的处理,让一乐章绵延浓郁的感情与长大的结构产生了些许断裂感,但在第三乐章,本真风格的轻快与这位匈牙利指挥家对匈牙利舞曲节奏的纯正把握则让这一乐章的演绎至为精彩。

下半场是理查德·施特劳斯的《堂·璜》《玫瑰骑士组曲》。堂·璜的形象在费舍尔的处理下单纯得像个农民,过于纯净的混合音色与怡然自得的独奏似乎让音乐太清新与健康了。之前看到过指挥家救场卡尔·伯姆的事情,他们的音乐在某种程度也很像。反而是象征爱情的双簧管主题,以及柔媚灵动的女性形象刻画得秀美,我想他指挥《蒂尔的恶作剧》一定更好。最后排练号Z的段落令我印象深刻,整个乐团一起以一种极为熨帖的发音演奏出作曲家“极富表现力的”要求,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乐器歌唱,如此音响令人动容。定音鼓有一处接小提琴稍晚,最后的尾声部分发音有些不整齐,这和指挥家的指挥技术确有一定的关系。尽管指挥家指挥过维也纳歌剧院等地的数十场歌剧《玫瑰骑士》,我还是觉得《玫瑰骑士》组曲速度太快了。声部间的音色融合太少,施特劳斯作品中丰沛的、水乳交融的效果少了一些。毕竟,浪漫主义很少描写单纯的感情,而复杂的感情有时需要用交织凝结的音色来表达。我形容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音色如同孩子天真的笑声,纯洁无暇而又爽朗可爱。乐团里,各声部均衡,维也纳圆号与维也纳双簧管都能甜美歌唱,小提琴滑音饶有趣味。施特劳斯是毋庸置疑的配器大师,他的作品中打击乐器有着诸多妙用,在下半场的演奏中,打击乐的色彩性永远清晰地处在第一位。《堂·璜》中钢片琴、玫瑰骑士最后的大镲都是我听过的版本中最清晰的。全体弦乐能整齐地弱到几乎听不见,让色彩性打击乐粼粼浮于其上。除却有几处接口略微不整齐,而大多数地方乐团都很默契。

之所以没有去听第二天的音乐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认为维也纳的乐团的演奏有时和指挥关系不大。如果说柏林爱乐乐团像一面镜子,可以忠实地反映指挥家的水准,那么维也纳的乐团正如这座充满保守主义的城市一般,经常如铁板一块,有着根深蒂固的演绎传统让他们经常不理会指挥家的所谓诠释,不同的指挥指出来却常是差不多的声音。维也纳爱乐逗指挥的段子有很多,维也纳交响和指挥闹掰了的故事也不少。“在1973年开始的朱里尼任期中,乐团成员跟指挥和管理层争吵不断,维也纳乐手典型的自我膨胀问题随时发作。朱里尼在一场争吵中离开,乐团元气大伤,几十年来没有恢复过来。”2022年,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哥伦比亚人安德烈斯·奥罗斯科-埃斯特拉达与乐团不睦而辞去职务。这可能也侧面解释了他们这次行程巡演有两位指挥,而两位指挥的曲目没有什么区别。施特劳斯两部音诗背谱指挥可见还是充分做了功课的,不过《玫瑰骑士》组曲中,指挥家有一处已然果断地落拍,而乐团却很整齐地做了一个渐慢,弄得费舍尔显得有些局促。到了第三天的演出,费舍尔指挥有的作品实际上很活跃,也有想法,不过很多地方能听出来乐团仍是丝滑般地“自动驾驶”。不过,从纯欣赏层面,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刘方/摄

第三天的音乐会名为“维也纳旋律之夜”。这一天的音乐会我是带着一种纯粹、愉悦的心情去放松地聆听、享受。毕竟,作为平时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待在音乐厅里或听或演的音乐从业者,可以不带着包袱和任务去聆听音乐,而不必过多分析音乐与演绎,这对我来说是颇为难得的机会。

开场是《蝙蝠序曲》,清爽利落而不忸怩。维也纳人善于遗忘哀愁与忧伤,记住喜乐并试图持之以恒。就像之后的克莱斯勒著名的三段《古维也纳舞曲》,拉赫林处理下的《爱的悲伤》再现段气若游丝,显得那么楚楚可怜,这与第三首《美丽的罗斯玛琳》中可爱活泼的弹性速度相映成趣。无论拉赫林和克莱斯勒的演奏风格有多么不相近,这位三岁就移居维也纳的小提琴家的演绎还是颇具维也纳风味的:纯正、克制、准确,典型库什尼尔学生的风格,实则柔软。拉赫林的演奏和维也纳乐团的特质都是:声儿不大,贼干净。有清晰的音头,但发音后一定是柔软而持续的。乐团的声音在这场中如金镶玉一般纯净而美丽。

《皇帝圆舞曲》,雍容而安逸,乐团的状态收大于放,如微微不齐的尾声这样的瑕疵可以忽略。上半场最后给足这位匈牙利指挥面子,一曲激昂的《匈牙利万岁快速波尔卡》结束在乐队的呐喊上。奥匈帝国本一家,多瑙河流经两国,他的舞曲指挥得还算可以,不过进行曲和波尔卡要更好。

下半场第一首《林中主人》序曲,金色的长笛清脆悦耳,维也纳圆舞曲的演绎中,平衡要注意极端地突出旋律才好。《春之声圆舞曲》有个有意思的瞬间:二楼飘下来一张演出票,正赶上长笛奏出下行音阶,长笛演奏的飘逸感仿佛在给摇曳舞动着下落的粉色门票伴奏。拉赫林演奏的利奥波德·戈多夫斯基的《古老的维也纳》比上半场发挥得更尽兴,小提琴家不时夸张地侧身与乐团和指挥交流。最后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是常规操作,我们只需陶醉在乐团的音色之美。

稍有微词的是,第一天和第三天返场的维也纳作品完全一样,不过《我和你》和《雪花》的串烧有一些新意。
观众也需体谅,这些场可能对观众是值得铭记的时刻,而对他们只是无数普通场次中的一场,我们不能要求乐团所有巡演的演出都处于全情投入的巅峰状态,我们更应该记住维也纳交响乐团带给我们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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