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视角的细腻：陈萨、卡斯普契克与华沙爱乐

9月15日，华沙爱乐乐团携手华人钢琴家陈萨，在指挥卡斯普契克的掌舵之下在国家大剧院的音乐厅奏响了他们2023年中国巡演最后一站的收官音乐会。

音乐会的选曲巧妙在以民族音乐为主题，从曲目层面上得见由波兰本土作曲家眺望至更古老的民族渊源——德沃夏克笔下的斯拉夫之声。

初见曲目时，这支来自肖邦故乡的乐团、也是大名鼎鼎的肖赛“御用乐团”令人感到非常明显的用意：突出其位于欧洲乐团之列中独树一帜的特色，带来最醇正的波兰音乐、乃至延伸到属于古老的斯拉夫民族的广袤情怀。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华沙爱乐并未以一种人们熟知的诠释思路来演绎肖邦与德沃夏克这两首人们无比熟知的作品。在卡斯普契克的棒下，音乐有着独到的细腻，也有着耐人寻味的一番“布局”。

当代作曲家潘德列茨基大师离开世人了两年，适逢2023应是他的90周年诞辰，音乐会以一首选自其歌剧《失乐园》的小柔版开场，带有现代色彩的浪漫由弦乐层次勾勒而出；英国管独奏展现出收放自如的颤音与极其稳定的气息控制与弦乐基底融合在一处，从开场曲目便展示出来华沙爱乐极高的乐队素养。

肖邦：E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Op.11

钢琴： 陈萨

“总而言之，每次听到萨姐的琴声，都会因她的音乐用心之处为之一震。”

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在陈萨的演绎中，“既是极致浪漫的、自由的，也是匀美的”。从整体来看，陈萨在音乐中所突出的表达是一位年轻作曲家青涩而柔和的样貌，而与过分外露的革命性向左。她对于肖邦的诠释有着极其独特视角的细腻，这一点体现在旋律线条中，也体现在声音里。

陈萨将rubato（自由速度）做的更为“极致”的自由，好似让音乐静谧到凝滞，然而她的琴音中延伸的一呼一吸又皆使其融入了大线条中的连贯性，总会以更为流动的琶音弥补乐句的动力性。深度展现每一分细腻的同时却未失去音乐的协调性，这所体现出的是音乐家对于谱面与风格的深度解读与挖掘。

与此同时，自始至终保持着柔美的音色更为考验一位钢琴家的功夫。坐在舞台背后的“山顶”，犹可感受到陈萨对于音质的着重考量，在音乐表现的各个层次皆能兼顾柔而不轻的声音质感堪称陈萨演奏中所达到的另一种极致。

肖邦协奏曲于华沙爱乐而言是为再熟悉不过，而作为一支素养极高的乐团，华沙爱乐高度遵从指挥与独奏家的风格与处理。与陈萨合作的卡斯普契克指挥，二者之间在乐思上似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其实同样也体现在了德九）。在肖邦钢协的演绎中，乐团的声音也表达同样处于“点到而止”的浪漫，并未过于厚重，而是留有呼吸与遐想的余地，应和钢琴的声音将全曲演绎出清澈而流动的质感。

下半场，在肖邦掀起浪漫主义民族音乐之潮后，十九世纪下半叶的德沃夏克更为浓墨重彩的谱写出属于斯拉夫民族之声。听众更为熟知的德沃夏克《E小调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在卡斯普契克棒下也有一番别出心裁的思路。

卡斯普契克与陈萨的契合，便在于他同样以近乎凝滞的呼吸来表达细腻情感，也在于他的处理趋向于用更多的速度变化。他将慢乐章延展的更长，快乐章更为紧凑，如此布局使一这首原本交响性厚重的作品演绎得更为轻快，也尤为着重的将最动人的第二乐章诠释得感化人心——在一呼一吸无声的留白间仿佛蓄满了情感。在速度极具对比性的布局之中，德九的三四乐章更凸显出华沙爱乐不俗的铜管实力，完成这些仿佛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

全曲的演奏过程中也可见卡斯普契克是为极其严谨的指挥，力图将音乐的每一处皆陈述的清晰，也在每一处进口和速度变化中给予乐团非常明确的示意。此外，他似乎也了解华沙爱乐这支乐团的管乐声部优势更为突出，从而在指挥之中会常常留给管乐乐手更多发挥的空间。

整体而言，对于德九这首耳熟能详的作品卡斯普契克的诠释仍然带来了新的思路与惊喜，在他的诠释中，人们一贯印象之中德九的磅礴与震撼被轻快的带过，替代这份力量的是静谧处更深的感动、和速度与动力变化间的丰富听感。然而这种打破既定思维的演绎方式既有独到之处，也不免因其突破性而有所争议，褒贬与否，或许更多在于聆听的视角与个人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