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尼阿的英雄”的故事

提起《乌拉尼阿的英雄》，对于喜欢古典音乐的朋友们来说并不陌生，这是由指挥大师富特文格勒1944年的录制的贝多芬降E大调第三（英雄）交响曲，是由美国乌拉尼阿公司出品的。中国大多数乐迷知道这张唱片是通过北京发烧友俱乐部的会员、日本朋友田中昭先生最初介绍给我们的。喜欢贝多芬喜欢《英雄》喜欢富特文格勒的我听了这版录音后，立刻就奠定了他在我心中的神圣地位。但最近在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是在法国找到了这版唱片的母带，但是母带与唱片有些不同之处，仅第一、二乐章就比唱片多出四十几秒，这无疑是对我心中神位的颠覆，使我顿生疑团：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呢？好在这个疑团很快就得到了解释，日前田中先生来北京了，巧的是田中先生带来了由日本唱片公司最新出版的《乌拉尼阿的英雄》CD，封面和原来的一模一样，谈话自然就围绕着这张唱片谈起了。

    我急于想知道最终结果：哪一版是真的，但田中先生却慢条斯理讲起了有关乌拉尼阿英雄的故事。当时正值二战时期，维也纳属于德国占领区。由于不能举办音乐会，为了满足人们的娱乐需求，于1944年12月19-20日富特文格勒指挥维也纳爱乐在音乐之友协会大厅也就是今天的金色大厅录制了贝多芬的降E大调第三（英雄）交响曲，为便于在各地电台播放，把母带进行了多份拷贝。二战结束后，美国的一家新兴的名为乌拉尼阿的小唱片公司，由于成立初期片源匮乏，遂派人到欧洲购买母带。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从德国买到这版录音的版权，并在1953年出版了这个录音的LP版。巧合的是同样由富特文格勒指挥维也纳爱乐的贝多芬降E大调第三（英雄）交响曲EMI版也相继问世，EMI版录音的录制时间是1952年11月26-27日，也是在金色大厅，这样两版录音就有了同一作曲家的同一曲目；同一指挥家；同一乐队；同是棚内录音；录音地点又同是金色大厅；发行时间也基本相同这六大共同点。因而对这两版同时发行有这么多共同之处的录音进行PK是自然而然的事了，而PK的结果据说就连指挥家本人也对EMI版不太满意，我个人猜想大家喜欢1944年录音的原因是因为这版录音录制于二战期间，战争本来就是对人们心理的一种摧残，那么长时间没有文化娱乐，人人心中大概都压抑的快要发疯了，在这种情况下著名的指挥家和著名的乐队来演奏著名作曲家的著名作品，想想看整个录音过程会是一个多么淋漓尽致的释放过程啊！无论指挥还是乐队都处在一种无比激情的亢奋状态。而EMI版录制时，富特文格勒患了肺炎身体情况很不好，在治病的过程中药物的使用严重损伤了他的听力，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这样一来乌拉尼阿版的英雄肯定对EMI版英雄的发行工作起了很大的干扰作用，于是富特文格勒就以“没有取得指挥家和乐团同意”为名，把乌拉尼阿唱片公司告上美国法庭。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根据美国法律法庭判乌拉尼阿胜诉，因为它当初购买的版权具有合法性。在这种情况下法庭之争无意中等于对乌拉尼阿英雄是个“炒作”，一时间这张LP成为全世界乐迷牵魂索梦争相购买的版本。但毕竟LP远不及今天CD来得这么普及，况且随后的几年，乌拉尼阿由于经营不善宣告倒闭，因此“乌拉尼阿的英雄”也就成了绝大多数富特文格勒乐迷心中永远的“梦中情人”了。

    距指挥家逝世52年后的1996年，随着国际版权法规定的最后期限的解禁，日本著名富特文格勒协会的会员，富特文格勒录音制品收藏家、鉴赏家田中昭先生把他珍藏的三张“乌拉尼阿英雄”的LP，选其精华合成一张CD自费出版，CD封面仍采用当年LP的图案设计，CD只限量发行200张，这样北京的乐迷才知道并亲耳聆听了这版颇具传奇色彩的“乌拉尼阿的英雄”。但听过这版录音后给我的感觉和富特文格勒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富特文格勒一贯的指挥风格是从不拘泥于乐谱，总是在搜寻和挖掘隐藏在乐谱背后的深刻内涵，异常重视“即兴性”，一般来说速度比较缓和。而1944年版的英雄能感受到他是在力求于用最大的深度最大的激情最高的表现力展现给人的是一个无比伟大坚强雄伟动人的“英雄”，演奏的速度也似乎比以往的偏快。但由于富特文格勒的指挥太具魅力了，无论他怎么指，都同样令人折服，只不过多了一种诠释，这版录音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人们接受并占据了它不可替代的历史地位。

    本以为这事情就画上了句号，但不久前在法国发现了这版录于1944年的贝多芬降E大调第三（英雄）交响曲的母带，正像我在文章开头所说，母带与唱片有些不同之处，仅前两乐章就比唱片多出四十几秒，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田中先生解释说：原来乌拉尼阿版是以LP形式出版，基于LP盘面时间所限，为了把第一乐章和第二乐章完整的刻在一面，乌拉尼阿公司在出版时把这两个乐章适当的提高了转速，而母带则是没有改变过的。为让“乌拉尼阿的英雄”还其本来面目，2007年田中先生再度个人出资正式由日本的唱片公司出版发行了“乌拉尼阿的英雄”CD，唱片采用精美的LP纸袋包装，封面图案仍采用当年那千古不变的LP版封面，并根据在法国发现的母带为标准，把演奏时间通过先进的录音技术进行高级还原处理，同时为了便于大家进行比较，本张唱片还把当年“篡改”的第一乐章作为BONUS一并收录，这样，在世界爱乐舞台上上演了半个多世纪的“乌拉尼阿的英雄”终于落下了帷幕。这一切没有谁是谁非，只能说历史跟我们开了一连串不大不小的玩笑，同时也为这版颇具传奇色彩的贝多芬降E大调第三（英雄）交响曲画上了“画龙点睛”的一笔。

这就是“乌拉尼阿的英雄”的故事。

    注：这篇文章写于2007年。上周田中先生来北京，我们在一起吃饭时，田中先生说今天（2010.11.30）是福特文格勒逝世56周年，在缅怀大师之际想起了这篇文章，贴到我的博客里，向大师致敬！

    田中先生不会说中文，我不会说日语。乔小兵先生既会说中文又会说日语，还是福特文格勒迷，这就使这篇文章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大师仙逝几十年后，他的影响还在继续感动着一代一代的乐迷，大师在九泉之下会笑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