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苏州科技大学国家基金项目、作曲家刘湲创作的大型合唱交响乐《战争与和平》在苏州文化艺术中心演出。音乐会上，指挥家陈正哲携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和苏州科技大学合唱团为班底的百人合唱团，演绎了这首极富艺术探索性的合唱交响乐作品。
音乐会首场演出后，一场同样热烈而深入的“合唱交响乐《战争与和平》艺术专家研讨会”，在苏州科技大学音乐学院会议室召开。来自全国重要音乐学院、演出院团、艺术管理部门的专家、学者济济一堂，针对作品和演出以及社会审美、艺术推广，进行了深度探讨。
天津音乐学院音乐学系教授，音乐批评家、中国近现代音乐史学家明言字斟句酌：“听了《战争与和平》的现场演出，一个感觉，两个字：沉重，非常沉重。在欣赏前两个乐章的过程中，不断让人想到马勒——马勒的音乐能让人感觉人类将面临毁灭危机之可能。今天作品前两乐章就是这个感觉。是不是有思想的作曲家都是预言家？通过我们艺术家的创作、表演和理论家的批评和研究，从而起到启发社会警醒的作用。”
《战争与和平》整体乐章布局缜密，全曲共三个乐章，不间断演奏，基于两个相互对立的主题，充分发挥了人声与交响乐水乳交融、交相辉映的艺术魅力。古老的帕斯卡利亚复调的现代化运用、大赋格将交响乐团和百人合唱团的复杂精妙配合统摄在一个不断运动的形式之下、代表和平的香颂，用调性作曲方式，谱写出一种极为优美的田园祥和之歌。
据介绍，此次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合唱交响乐《战争与和平》作品的起名，颇有些戏剧性。当时作品创意的思绪纵横蔓延，但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口。一次偶然的情况下，项目团队中有年轻人出于对刘湲作品宏大风格和瑰丽想象气质的喜爱，强烈建议将其命名为“战争与和平”。刘湲惊而笑：年轻人好大的胆子！这个名字与伟大文学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相同，前面有这么伟大的文学艺术山峰，对后人而言，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压力。
尽管要“拍案而起”，但刘湲还是决定“逼上梁山”，他笑：“我是被动选择了《战争与和平》的主题。开头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自己能完成。因为‘战争与和平’，主题太大了。它涉及哲学、美学、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是个千百年来人类一直在探究的深刻问题。自古以来，战争与和平是一对双生，辩证对立而统一，战争与和平是在一个运动的过程中交替推动而使人类前行的。当然，每次运动之后，我们都希望可以有所进取有所进化。这是永恒的话题。很难。”
结果主题一报，包括国家艺术基金、专业领域中的很多专家和朋友都感兴趣起来。“这对我来说，压力非常之大——大家都知道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俄罗斯百年的雄浑历史，不朽名著，那我们也必须要用百年的中华民族觉醒、复兴历史来做，以人类共同命运的视角来关照，才不坠其盛名。我想必须要在哲学上，将宏大叙事再一次阐述出来。”刘湲说。
第一个难点就是找词。“我当时想到了苏州诗人，大概也是惟一比较符合我要求的诗人小海。我们有过比较深入的交往，他说你的重托我一定当一回事，然后就消失了两个月，并最终拿出了杰出的作品。但在诗歌没有出来的这两个月，我找不到诗的方向也不知道写什么，荷戟独彷徨——我可以列出上百种方案写这个东西，声音从声到无，从人声噪音到人声乐音，人发出所有喘息、感叹、怒吼、嘶哑的声音和哀号，人的声音有很多是乐器所不能表现的。任何一种东西在你的面前都可以成为材料的时候，怎么采用，这牵涉到你心目当中追求的理想，这确取决于平常的生活和阅历，还有在音乐上的种种想象。最后一路走来，从统一的音乐到分散的音乐，可写的方式非常非常多，像潮汐一样澎湃，纷至沓来。此次音乐会给大家呈现的就是思考的结果。”刘湲感慨地说。
最难写的是第二乐章赋格部分。赋格这一段几乎全部是词的对位，主、复相互作用，词、音响中间构成空间，这是作曲家想追求的状态，但在那么大型的交响乐、合唱团音墙中间，一方面要注意不同声音的交织，同时还要在歌唱部分打破词之间原先语境中固定的某个意思。刘湲说：“所以副歌最难写，我觉得我的脑袋几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数学计算量，写得我几乎几次想放弃，到最后甚至一度质疑，我是不是可以完成。”
在如此艰难的跋涉过程中，哲学与美学的涵义一点点勾勒出了形状。第三乐章由器乐段和《和平·田园之歌》组成，这是一首典型的香颂，韵味十足，旋律优美。在前两个乐章充满现代气质的、象征战争混乱、残酷气质和抗争壮烈、狂飙的音响洗礼之后，作为全曲最后对于和平主题抒情、升华的《和平·田园之歌》，是一首传统的田园牧歌、和平颂歌。
整个交响乐技术形式与内容主题形成了一种极富象征意味的隐喻：以无调性的现代音乐创作手法为主创作的躁动的战争主题，与传统调性音乐创作手法为主的安详的和平主题，为人类文明的现代与传统之间关系，提供了一种具有现代性的逆向思考路径。
“这个作品我想到甚至我亲身感知到，似乎在艺术上在音乐上，与我们心理时间并不是一个时空方向。我们会怀念人类最美好的那个时刻，我们会幻想我们憧憬的时刻，却并不是按照时间的顺时针方向，达到越来越令我们欣喜令我们安慰的情状。恰恰有的时候可能在逆时间的状态下，很多东西抚慰心灵，比如我们曾怀念的，最美好孩童的时光，于是我力图使作品以一个‘逆向’的方式进行。充满了现代感的无调性技法走向最传统的调性作品香颂——一首美好心灵的歌唱，这种音乐技术上显然是一种过去时代的东西。我们并没有用现代时代的东西来阐释我们期盼的、心理寻找的居所，这是我在音乐上的思考。”刘湲说。
艺术上的殚精竭虑，换来的是观众与专家的极大认同。
指挥家、合唱艺术家任宝平笑着说：“刘老师这个合唱太漂亮了，闭上眼听还以为不是中国人写的。演出中，我说这个合唱写得漂亮，音区使用非常科学，把最闪光的，最漂亮的音色写出来了，大家唱着也很舒服，那种合声的织体听起来特别美，特别纯净。”
浙江民乐团团长夏扬颇为激动：“不能让作曲家这样的心血白费，如果不做推广就压箱底了，这么好的作品可能50年以后再拿出来，那将多么可惜。推广这部作品从对社会文化建设的角度和人民审美提升的角度来看，更是大有裨益。”
文 | 段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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