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民乐力量的新生儿，民营乐团的进驻为民乐发展提供全新的契机和方向。在两岸，各有一支苦心经营前途无量的民乐团，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在上海，由投资人钱立打造的古凡交响乐团发展成了一套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机制。在台北，陈志昇创办的小巨人丝竹乐团从业余走向专业化道路。它们浸润在各自肥沃的文化土壤中，朝着不同的轨迹发芽。（查看上期戳这里）
激发滚雪球效应
2014年11月22日，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迎来一支乐团的初试啼声。上海古凡交响乐团虽然有着西洋乐团的名称，却是一支民乐团，或者说是一支“混成旅”。几件精致的民乐器，外加大提琴和女高音，串联起半舞台版歌剧《韩熙载夜宴图》。和一般的演出不同的是，乐师们身着布衣，双手捧着乐器以碎步上台下台，除了显示出对乐器的尊重以外，也把传说中古代文人飘逸潇洒的一面活灵活现地展现在音乐会中。精巧别致的舞蹈场面犹如蜻蜓点水般恰到好处，陈小朵的演唱典雅自如地勾勒出宫廷雅乐的玲珑风貌。
这场音乐会是集作曲、指挥和制作人多重身份于一身的蔡东铧与投资人钱立合作的第一个项目，打造的平台是古凡交响乐团，出口是名为“音乐传奇”的系列演出。两年内，古凡接连推出近十套“音乐传奇”音乐会，有契合情人节的爱情传奇，有反映上海城市风貌的上海传奇，也有对应主旋律的丝路和江南传奇，还有向前辈致敬的《红楼梦》传奇。就像风险投资一样，每个理念和每场音乐会都像是一个投资项目。引用风险投资哲学，十个投资项目只要有一个能给活下来，就是很高的概率，也许意味着不菲的收入。在两年半的尝试中，“为中国音乐续写浪漫”，改编自王立平电视剧原作的《红楼梦音乐传奇》脱颖而出。古凡交响乐团除了请到吴碧霞演唱外，旋即在2015年曹雪芹300周年之际出访欧洲，在维也纳美泉宫也就是茜茜公主的行宫为自己抹上一层皇家风范后，又在米兰世博会的中国馆搭上世博会的快车。这一套组合拳让古凡交响乐团声名鹊起，除了成功申请到了国家艺术基金外，还得到了台湾的关注。
2016年6月，蔡东铧应邀携重新打造成“国乐剧场”的《红楼梦音乐传奇》开赴宝岛，由阎惠昌指挥台湾国乐团在台北演出，登台亮相的演出单位琳琅满目地包括台湾国乐团、国光剧团、台北爱乐合唱团、古凡交响乐团等。目睹蔡东铧和钱立主办的活动，欣赏印刷品也是一大乐趣。不管是海报还是节目册都有着标新立异和赏心悦目的形象设计，通常意义的“万人坑”似的照片墙被轻巧别致的手绘替代，节目册扉页的商标简直多到排不下。为了壮声，钱立和蔡东铧打造了十七八个属于自己的品牌，比如演出团体有古凡交响乐团，其他还有蔡东铧的C-House和T-House、蔡东铧戏剧乐塾、古凡艺术学院等。
这些商标都属于极为高明的口碑营销。人们很难想象，一支成立才一年多的民营民乐团，如何在短时间内迅速积累起艺术家资源，邀请到琵琶演奏家赵聪，上海京剧院演员李军，女高音吴碧霞、陈小朵等。这当然与钱立大方阔绰的资金保障密不可分，另一个秘诀就是在大牌艺术家之间的口碑相传引发的滚雪球效应。久而久之，人们发现知名的一线的当红艺术家都和古凡交响乐团合作过而且还不止一次，消息传开后自然对蔡东铧的名声和乐团的水平增益颇多，更给钱立的招商引资和宣传推广带来便利。
进入良性循环的古凡交响乐团其后的一个大项目是“音乐共和”。这一由蔡东铧联合上海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和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主办的活动简而言是是一个音乐聚场，融合哲学、戏剧、音乐、建筑、时尚于一体，出口是讲座和演出。该活动始于2016年4月，最初依托于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以及上海戏剧学院、同济大学和东华大学四所高校在上海西岸艺术中心，推出首届音乐共和艺术节，成为继音乐传奇和国乐剧场之后，古凡的第三个主打产品。三天密集期内，百多位名家参与，其中不乏古凡历来合作音乐家，也有剧作家喻荣军、艺术家陈逸鸣、蔡广斌、陈建辉、林明杰、马良、苏冰，建筑师设计师章明、陶石、胡倩、陈展辉、王杨等现场跨学科跨领域对话，意在思想碰撞。首届艺术节最后以2016年末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的一场音乐会收官。
基于《红楼梦音乐传奇》和“音乐共和”系列演出积累的社会效应，古凡交响乐团在申请国家艺术基金和接受政府采购方面有了与同类型乐团相比得天独厚的优势。2017年春，古凡交响乐团第二次出国，在“欢乐春节”活动中出访南非，献演于勒陀利亚、开普敦、博茨瓦纳首都哈博罗内，一连三场演出。蔡东铧和钱立成为“音乐共和”的发起人和制作人，音乐会从灯光到舞美均由古凡团队完成。
就古凡的发展历程来看，滚雪球效应起了很大作用。起步的舍得投入，前期的广交善缘，中期的敢想敢拼，后期的政府游说，可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其中蔡东铧的艺术理念和钱立的融资拓展双管齐下，口碑营销和话题营销分别拿分。但这并不意味着古凡就找到了可持续发展之道。对于民营乐团，无论是基金资助还是政府采购，都是基于项目。由此，政府部门对优质民营乐团的恒常、政策和制度支持，倍显重要。
经营环境 不忘初心
陈志昇回忆起自己创办小巨人丝竹乐团，也是台湾目前办得最为风生水起的一支民营国乐团时，坦言是为了解决民乐人才的就业问题。这就是他的初心。
音乐本非陈志昇出身。他自幼由马志刚启蒙学习二胡，曾师事黄正铭、安如砺、黄朝英、丁世佩、郭联昌等岛内名家学习二胡、指挥及行政管理，但却一直未把音乐当作专业。他大学在台湾大学就读，获得微生物与生化学博士。在校期间，组建爱好者组成的台大国乐团玩票，担任指挥，属于资深票友，还一度在博士二年级时休学半年在台北市立国乐团的青年团里演奏，另外半年在实验室里做实验。
那段时期，他深感台湾民乐人才济济，但很多民乐毕业生毕业等于失业，因为公家乐团招聘新手岗位有限，遂萌发了组建乐团自任指挥的想法。但要在音乐界立足，当先自强，获得同业认可。于是，台大博士毕业后，他进入天主教辅仁大学修得指挥硕士，在专业界首先获得肯定。2000年，他连同一干非音乐专业的大学同窗，建立小巨人丝竹乐团。小巨人是陈志昇的绰号，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印痕，他看上去和走下银幕的柯南并无区别。陈志昇的可爱形象和小巨人朗朗上口的名称都让乐团脱颖而出，听过这支乐团的人对团名会过目不忘。这些都是乐团壮大的资本。
起初，陈志昇对乐团的定位为校园推广演出，虽然有专业乐师，但依旧定位成半职业化乐团，一直在思考乐团的未来版图。2001年，乐团与当时于台南艺术大学任教的笛坛大师俞逊发合作巡回音乐会，尝试将表演领域扩及大编制国乐团演奏，获得上佳反响。那时乐团主要行政人力只有三人，承担了企划、宣传、票务、场地、演出人员、乐谱、乐器、录像录音等专业演出所需各项事务，而且一口气办妥台北、台中、台南、高雄四地音乐会。三个人没有叫苦叫累，把这次机会看做是对乐团的鼓舞，“这也让我们更坚信，可以凭借着我们对国乐的热爱，创造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陈志昇说。
2002年起，乐团扩张至60-70人编制，开始转型为专业乐团，每年上演70场大、小型展演活动，分为两岸薪传系列音乐会、丝竹室内乐系列音乐会、青年演奏家系列音乐会、艺术教育推广音乐会四大类。乐团也委约新作，首演新作，每年的经费需300万人民币，透过公家单位补助或采购的仅有40万人民币，为年度预算的八分之一。剩余的缺口，都由陈志昇通过演出和自掏腰包解决。
作为生物与化学博士，陈志昇另一个不为音乐界所知的身份便是虫草业者。他曾经亲赴西藏和长白山等地，冒着被狼追，被蛇咬，被虫叮的危险，拍摄虫草纪录片，普及虫草知识，制作并销售虫草营养品。卖虫草赚来的营收用于补贴乐团，还有委约和首演新作。他说：“我们邀请作曲家一同来台北参加首演，推广作品，以此换取相对低一些的委约费和版权费。”虫草药商的身份给丝竹乐团还带来过出其不意的机会。2016年11月，国际灵芝大会在福州开办。陈志昇率团，以厂商和指挥的双重身份在大会期间献演了一场音乐会，再利用到访内陆的机会做了一个小型巡演。
但最为陈志昇津津乐道的还是经营环境，打造生态。在他眼里，艺术可以成为政治和商业的连接，灵芝与音乐密不可分：“白娘子传奇有着许多音乐作品，这本身就是一个关于灵芝的民间传说。白娘子盗仙草救许仙，犯下大忌。白娘子盗的仙草，就是灵芝。”虽然如今以专业乐团定位，乐团依旧不忘初心，继续校园活动，吸纳台湾青年国乐演奏家，还在视频分享网站上传有超过800分钟的音乐会视频重在分享。乐团的历任团员中有的改赴台北、香港、澳门等地以及新加坡的其他专业民乐团就职，这些都让“小巨人”陈志昇为之欣慰。 文 | 唐若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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