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凤的《“掩耳盗乐”何时休？》，对《太行英雄传》剧情高潮处“引用”《甄嬛传》里的“滴血验亲”剧情的背景音乐提出批评。我认为其批评不当。
首先，认为这是“盗乐”缺乏依据。我查看了《太》的演职员表，其明确写的是“音乐编辑”而非“作曲”，即人家已告知这是“非原创”的，是“引用”。这就像“编书”一样，把既有的、公认的东西根据需要编辑一下使用而已，这不能算“盗乐”。总不能在影片中像写论文一样注明参考文献吧？当然，也有这样的做法，如一部介绍“西安延迟摄影作品”的电视节目，片尾注明片中配乐来自《luv letter》。但这显然不是行规。
其次，陈君提到的版权问题交代不清楚。我记得某中小学课本后面有这样的提示：“XXX的文章、作品被选入本教材，因无法联系作者发放稿酬，请XXX看到后跟本社联系”。同样，该影片在使用别人的音乐后，是不是已向原作者发放了稿酬？即使还没发放，是不是也有一个常规机制负责处理这样涉及版权的后续事宜？这些都没调查便下结论称是“盗乐”不妥。如果该片确实存在“盗乐”问题，这已不仅仅是批评的问题了。
再次，陈君的泛化批评不合逻辑。陈君把“这个”案类推至全体说：“这……暴露出近年来国内电视剧配乐粗制滥造”问题普遍存在。《太》是否存在配乐问题还不一定，用这“个案”推论至“大整体”在逻辑上更是不允许的。仅就“小整体”即该片而言，即使陈君批评的《太》存在上述配乐问题，也不能仅就这个“问题”便否定整部电视剧的配乐。评价一部影视剧的配乐，必须完整查看该剧的“音乐拉片单”，这是分析影视剧配乐设计及结构的重要参考依据。然陈君割裂整体，仅针对自认为的局部“问题”便否定全体，这显然是犯了典型的“不全则无”逻辑谬误，即从批评对象中找到一些瑕疵便对其整体进行全面否定。
第四，陈君批评的核心问题即《太》剧引用《甄》剧音乐的认识也有误。陈君认为这会引起观众“跳戏”。确实，引用观众熟悉曲调容易引起观众注意力转移，如菅野洋子为日本动画片《乱马 1/2》谱写的《大团圆》曲调经常被各种琼瑶剧使用，如此，再观看《乱马 1/2》时，必然引发观众“这不是琼瑶剧里的音乐吗？”的联想。但我在复核《甄》剧后发现，《甄》“滴血验亲”用的音乐全部是纯音乐的背景音乐，这样的音乐是可以用在《太》剧中的。理由如下：《太》剧原名叫《血债血偿》，从一个“血”字上便可找到可运用“滴血验亲”音乐的联系。“血”字背后隐喻着残酷的斗争。《甄》“滴血验亲”描述的是残酷的宫廷内斗，这与《太》中残酷的抗日战争可有一比，都是“你死我活”式斗争。作为烘托《甄》剧高潮处的纯音乐有何不可被同类故事情节《太》剧“引用”呢？这是音乐的特性所允许的，且在中国音乐中本来就存在“一曲多用”现象。
陈君的认识“误区”在于把“滴血验亲”的“音乐”与“剧情”作一对一式链接。如此，用这“音乐”来配《太》剧确实不对。但这“音乐”没此语义功能。它并非像某些熟悉曲调如《北京人在纽约》片首的《自新大陆》，一出现观众便能联想到某些比较确定的所指。《甄》剧这音乐只是渲染紧张剧情，本身是不是原创或独立成曲都难说。像这样旨在于渲染剧情的音乐多得是，有的甚至已类型化，如在描写“鬼子进村”剧情时一般都伴有尖锐的增四度、小二度等音程写成的音乐，剧情神秘且紧张时一般会伴有减五度。
所谓配乐即是根据剧情的需要配上相应的音乐即可。如央视天气预报时的配乐是《渔舟唱晚》，目的是用该曲的“悠然自得”情绪让你在新闻联播之后能“轻松”地看天气预报。如此，《太》剧没有错。像这样用既有曲调配乐的影视剧自电影默片时代便大量存在，理查德·贝里斯在其著作《新兴电影音乐人》中说：“二三十年前，为电影配乐的作曲家必须能够真正地创作音乐，而不像现在，只要到素材库里'挑’音乐。”配乐大师霍纳甚至被称为“引用”大师。如非要把《渔舟唱晚》联想成渔民什么事来指责天气预报配乐不当而导致观众忘了看天气预报那不是央视的错，只能说自己太把音乐本身当回事了。
电影研究专家贾磊磊说：“在美学上是不要求用电影音乐去满足观众对音乐欣赏的诉求的”。正因为如此，电影《无耻混蛋》中，在“犹太刽子手”来屠杀藏在屋里的犹太人的过程中竟然用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来配；贝多芬的“欢乐颂”被用在电影《发条橙》中作为暴力分子的心头之爱，还被用在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中作为反派警察喜欢在行凶前幻想听的乐曲。如此，陈君对《太》剧的批评说其是“纯粹只求有个音乐就行”，未免太“粗制滥造”了。
陈君最后总结到：“配乐原创，是电视剧音乐的成功之道”。但这“原配”论不能拿来否定“引用”性配乐的价值，被誉为“现代科幻电影技术里程碑”的《2001太空漫游》曾获得多项大奖，但该片引用的施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被公认为是电影配乐里运用古典音乐最为成功的范例。
文 | 陈新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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