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径通向彼径的一把钥匙
——读瞿小松的《音乐闲话》作曲家瞿小松的音乐杂记丨如果说音乐是语言的终结，音乐的终结是什么？
素色的封面，一只佛手翘指拈枝在中央，上提四字《音乐闲话》，旁注一句：“什么叫懂音乐？听音乐心动，就是懂音乐。”未翻书页，已被封面的简约和宁静击中，旁注的问答更是玄妙。心动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如人，茫茫世间，能让人心动的或许只一人而已。如物，太多的平庸，迷惑到似乎已失去心动的本能。如音乐，更易被表象迷惑，附庸风雅的不知心动为何物，研究乐理的一头扎在技法运用中。但是，心动又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象书中提到的“顿悟”一般，突然一下子进入了内心深处，让你不胜防备，却又击中要害。
没见过瞿小松本人，但内附的一张小照片不禁让人莞尔。半个光头，胡子长满下半张脸，慈眉善目，一脸的豁达和安宁。在书中，他提到有一次把胡子全剔光后，诧异在镜子前看到的是这张俗脸和流露出来的俗气。但似乎这是一次契机，之后“心沉到根底，看事情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封底的名人留言在我看来大多类同广告，可以忽略不计。倒是史铁生的总结令人耳目一新：“门户林立，瞿小松弃门而入无门。喧嚣日益，作曲人教我大音寂静。”一语道破主旨，或许这正是作曲家的本意，但尽管如此，还是未能囊括此书中的全部意韵。
书中收录了马未都的一篇序，写得饶有趣味。比如“在《音乐闲话》里，小松以不容置疑的专业地位告诉了我们许多弦外之音，包括美学、哲学、宗教的含义，让我这样的音乐盲在寒夜看见远远的篝火，尚未走近就浑身温暖，于是围坐起来烤火”等等，不是肤浅的吹捧，而是心灵的感应。看完此书，我也感同身受。
自序中的这段话堪称经典：“就感受音乐而言，行内外行多，行外多内行。不论行内行外，用心体悟内质的，堪称内行。”这和封面的旁注是一层意思。确实，在新浪的博客上，曾阅读过大量非专业人士撰写的音乐类博文，常常直抵内心，清晰体现音乐本质。
书中文章的构成都是访谈、演讲、对话之类，抛开这些形式，在小标题中也能一窥作者丰厚的内心世界。如“禅悟《俄狄浦斯情结》”、“文无中心 道无古今”、“出井观天”、“向传统致敬”、“回归平常”等等，未曾通读全文，便已指出方向。读这本书如有平和的心境、细致的习惯、丰富的心灵，一定能感受到其中的种种妙处。书中还附录了四篇文章，一为“瞿小松部分音乐作品题记”，其余三篇为三部独幕歌剧的剧本，分别是《俄狄浦斯之死》、《命若琴弦》和《试妻》。
关于作曲，作者“把自己的初期作品归到巴托克风格，同时也受到斯特拉文斯基和肖斯塔科维奇的影响。但现在已经不会受到任何西方作曲家的影响，写作的感觉越来越融入中国文化传统，西方传统正在慢慢远去，但过去接受的西方训练还在，只是显性的东西越来越少，同时对西方职业作曲家以外的音乐都有浓厚的兴趣”。他还预感自己“今后会主要使用原形的中国形态以及非西方的形态来创作，不是变形而是原形，不是素材而是本体”。他非常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人是不断改变的，但万变不离其宗，一切都遵循自己的内心需求。
附录的二十三部作品题记，更得以让人了解那些作品的出发点。语言精炼，如同他的音乐风格，简洁而有力。语言的尽头即音乐，相信在他的作品里，我们能让心灵获得更多滋养。
关于传统，作者提到了古琴、昆曲、日本的雅乐，提到了给他治病的老中医的一句话：“古代的音乐调练吐纳，修养心性”，他还提到了老子的道德经、佛法、孔子、耶稣等，他还提到了印尼、非洲、西藏等地的音乐。所以在他眼里，“传统已足以令我们惊诧他的宽广深厚与丰饶。它赋予我们仁善宽博的心胸，细致精微的触感。”所以，要“向传统致敬”。这一段读下来，颇合我意。近日重新看了一些关于昆曲的书，又看了几遍《牡丹亭》，越发迷恋其中的精致、文雅和细腻。对传统文化艺术的流失也让人痛心疾首，CCTV的“中国文艺”栏目有一期制作了《雅乐回家》，是讲中国、日本、韩国等三个国家一起来进行雅乐的交流演出活动，这是好事。白先勇讲，“昆曲最好的演员在大陆，可最好的观众在台湾，这是品位问题。”至少说出了大概。雅乐为什么在中国失传，而在日本、韩国甚至越南却得到了传承，这不得不让人深思。为什么昆曲失去了大量高品位的观众，这一样发人深省。还有，北京的城墙为什么被强行拆除等等，都让我们扼腕痛惜，作为中华子孙，绝不能一味地破坏到底，该醒醒了！
生命的状态是怎样？对道的理解是什么？在书中似乎也可以一窥端倪。当然，此书是作者的个人见解，部分观点未必是真理，但至少，这是一本“开眼”之书，是由此径通向彼径的一把钥匙。
“云飘云散，音生音逝，唯寂静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