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绘画时，我们心中流动音乐；听音乐时，脑海充满画面。“美术和音乐的关联竟如此密切，画家和音乐家的交往也是频繁不辍。同流派的画家和音乐家的作品中，表达的意念是相同的，甚至情绪都是接近的。”画家吴晓勋探索画家与音乐家的交往和相互影响，写成《听绘画看音乐》一书，于近日出版。最初的探索，源自作者在唱片封面上发现的秘密。
01 莫扎特与华托
莫扎特弦乐五重奏唱片
莫扎特弦乐五重奏唱片封面选用了华托名作《离别西泰岛》。西泰岛是希腊神话中美神维纳斯的诞生地，是传说中的爱情之岛。华托表现的是一种类似传说又似现实的梦幻浪漫情景——一对对恋人身着盛装，或相依相拥，或耳鬓厮磨，或轻歌曼舞，谈笑风生。其实，这幅画表现的是出发还是离去一直存在争议，在很多介绍中称这幅画为《驶向西泰岛》。
《离别西泰岛》
《离别西泰岛》创作于1710年，色彩之绚丽在同时代极少见到。1717年，华托凭借该画被法兰西艺术院接纳为院士，从此声望日隆。1721年，年仅36岁的华托英年早逝。35年后，他的风韵在音乐里发出了回响，而这个奏响之人正是莫扎特。莫扎特的才华没有为他赢来财富，得到的是困苦与疾病。1791年，年仅35岁的莫扎特离开人世。世间又多了一份对短命才华艺术家的惋惜与无奈之情。
华托和莫扎特像是轮回转世，分别将生命的华彩镌刻在二百多年前的繁华盛世。他们的生命都很短暂，如同一抹彩霞，瞬间的绚丽之后，就此烟消云散。他们的生命虽短暂，却不乏人生的五味杂陈，他们有过欢乐、喜悦和哀愁。他们虽在人间匆匆走过，但将自己的情感留给了后人品味。
02 贝多芬与克里姆特
贝多芬交响曲全集唱片封面
DG出版的阿巴多指挥维也纳爱乐的《贝多芬交响曲全集》的封面，均采用克里姆特画作《贝多芬饰带》作为设计。上图是《贝多芬饰带》第一部分“渴望幸福”的局部。金色骑士犹如贝多芬的模样，怒目前方，头盔放在脚下，仿佛是战后的沉思。“渴望幸福”这个题目恰当地概括了贝多芬的前半生和《第九交响曲》的第一乐章的核心，充满了坚定与顽强的气势，在与不幸和怯懦斗争。
1898年，奥地利维也纳分离派展览馆落成，克里姆特和多位画家在分离派展览馆的墙壁上用湿壁画的手法创作多幅壁画，题为《贝多芬饰带》。作品高2米，长34米，分为“渴望幸福”“邪恶势力”“幸福彼岸”三个部分。用绘画表现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也可以说是克利姆特听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感受之作。
第三部分“幸福彼岸”局部
克里姆特的《贝多芬饰带》被富商莱德勒买下，展览过后被小心翼翼地从墙壁上揭下来，只有克里姆特的这幅壁画保存了下来，其他画家的都不复存在了。1986年，克里姆特的《贝多芬饰带》被重新放回分离派展览馆原来的墙壁上，现在参观此馆就能看到这幅原作。
克里姆特的《贝多芬饰带》重新回到维也纳分离派展览馆的墙壁上
03 马勒与克里姆特
马勒第三交响曲唱片封面
马勒《第三交响曲》唱片的封面绘着克利姆特作品《生命》。克里姆特和马勒都爱阿尔玛，这是他们的机缘巧合，他们并不存在三角关系，只是因阿尔玛将他们两个人联系起来。
阿尔玛出生在艺术家庭，容颜秀美、气质迷人，是维也纳社交圈中的名媛。19岁时，阿尔玛迷恋上继父的朋友、画家克利姆特，一场隐蔽而又炽热的恋爱，是阿尔玛的初恋。但是，阿尔玛的母亲和继父发现了她的秘密，并极力反对这段恋情。克利姆特对这段恋情念念不忘，10年后画出名作《吻》以示对阿尔玛的怀念。
《吻》
1901年，已任职维也纳宫廷歌剧院总监4年的马勒见到了阿尔玛，并疯狂地爱上了她。短短4个月，马勒给阿尔玛写了近百封情书。阿尔玛对马勒的倾心首先是因为马勒的才华以及他才华带来的声誉。1902年3月，22岁的阿尔玛嫁给了41岁的马勒。马勒《第五交响曲》是他自传式的写照，其中的柔板乐章，是马勒对阿尔玛深厚缠绵的爱意表达，也是音乐作品中表达爱情最著名的篇章。
马勒比克里姆特年长两岁，他们同住在维也纳，两人彼此相识。阿尔玛与马勒第一次见面时，克里姆特也在场。但马勒当时不知道阿尔玛与克里姆特曾有过恋情。
中年的阿尔玛风韵犹存
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克里姆特和马勒也是有联系的，并有许多相通之处。克里姆特和马勒所处在的十九世纪末的维也纳，象征主义在艺术界已发展成为主流派别，它反对浪漫派的“英雄无畏、雄辩、矫情和客观描述”，而倾向于灵性、想象力和梦幻感觉的表达，将克里姆特和马勒的精神联系到一起的正是这种象征主义思潮。
04 萨蒂与毕加索
EMI出版的萨蒂作品集，包括《妆艺游行》《裸体歌舞》等。唱片封面的原图为毕加索设计的《妆艺游行》布景，现藏于巴黎蓬皮杜现代艺术博物馆。萨蒂受到印象派绘画的影响，作曲摒弃曲式结构，注重感情表达，音乐飘忽不定具有流动性。萨蒂音乐古怪，名字也让人摸不着头脑，比如，《好像牙疼的夜莺》《肥树娃娃的素描与戏弄》《吃惊的盒子》等等。周围的人都称萨蒂为怪人，他不重钱财，据说有人请他谱曲，遭他拒绝，理由是报酬太高，稿酬降低后他才欣然提笔。萨蒂平时靠在咖啡馆或歌舞厅演奏钢琴为生，每日同一时间往返于塞纳河畔，而且非常准时。萨蒂穿着打扮一成不变，住处从不对外开放，没有一个朋友进过他的家。
1917年初，俄罗斯芭蕾舞团掌门人迪亚吉列夫找到萨蒂，请他为芭蕾舞剧《妆艺游行》谱曲。4年前，俄罗斯芭蕾舞团因演出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名声大振。《妆艺游行》情节很简单，表现节日巴黎街头的嬉闹场面，各色人物粉墨登场。萨蒂创作的音乐时而庄重，时而滑稽，一会像舞曲，一会像爵士，还加进打字机、警笛、奶瓶、手枪声响，热闹非凡。《妆艺游行》舞台布景和服装设计由西班牙画家毕加索负责。毕加索为《妆艺游行》设计的服装，本身就是一件立体派作品。舞剧的布景制作巨大，毕加索和助手们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完成。
毕加索和芭蕾舞演员的妻子柯柯洛娃一起参加《妆艺游行》首演
1917年5月18日，《妆艺游行》在巴黎上演，观众一片哗然。嘈杂刺耳无序的音响、奇异怪诞的服装，一切都违背人们的视听习惯。毕加索的立体派，人们嘲弄之余，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奇思妙想。萨蒂也因祸得福，音乐家在他的音乐中发现了新意识、新元素。1918年，一帮年轻音乐家聚集到一起，称萨蒂为导师，宣誓要搞出“法国人写的法国音乐”。萨蒂被人耻笑的音乐终于余音袅袅，知音相应。
05 柏辽兹与戈雅
Philips出品的《幻想交响曲》唱片封面采用戈雅的画作《女巫的夜宴》。1827年，在巴黎音乐学院读书的柏辽兹爱上《哈姆雷特》首演中奥菲丽亚扮演者斯密森，展开追求。无奈斯密森无动于衷。绝望之中，柏辽兹服毒自杀，但药力不足，昏睡一番醒来如一场噩梦。柏辽兹创作《幻想交响曲》，用音乐表现他的爱情磨难，于1830年12月在巴黎音乐学院音乐厅首演。
柏辽兹用一首旋律代表斯密森，在交响曲中反复出现了8次，把交响曲各个乐章贯穿起来。他所爱的女子在舞会上翩翩起舞，但是女子拒绝了他的示爱，失恋后独自一个人走到寂静的田野，他决定报复。他杀死了女子，被推向断头台，他的灵魂进入了女巫放纵狂欢的夜宴。最后，他爱的女子在夜宴中显现，但这时这个旋律已失去高贵优雅，变得诡异低贱。《幻想交响曲》最后乐章的题目《女巫夜宴之梦》让人想起西班牙画家戈雅的组画《女巫的夜宴》。女巫的夜宴是指每年女巫安息日这一天，女巫举行的一次聚会。女巫们聚在一起，首先膜拜恶魔之王撒旦，接下来是晚餐，这时女巫们取出杀掉的童男童女饮食。宴会结束后，女巫围着篝火起舞，黎明散去。
组画《女巫的夜宴》第一幅，黑山羊是魔王撒旦的象征
戈雅出身贫寒，经过奋斗，做到皇家宫廷首席画师的位置。春风得意之时，46岁因一场大病失去听觉。全聋的戈雅脑子里经常浮现出诡异的幻想。戈雅画过很多魔鬼与女巫狂欢的绘画。其中，有几幅《女巫的夜宴》最知名。晚年的戈雅在乡村独处于幻想世界中，创作了许多以战争、死亡、疾病为主题的壁画，画面阴暗，让人压抑，被称为黑色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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