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与少女 （波兰）米哈尔·卢卡塞维奇（1974年生）
立春来了，春木之气始至。原先伏于盛寒水底的鱼儿，随着暖阳之气向上游靠近。而人们最普遍记得苏东坡1085年写的题画诗，其中“春江水暖鸭先知”成了真正的千古名句。画是福建建阳人惠崇所作《春江晚景》，共两幅（钱钟书《宋诗选注》中用“晓景”），一幅是鸭戏图，一幅是飞雁图。这惠崇（965- 1017）跟苏轼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苏轼见其画，未见其人。据说，以诗著名的北宋九僧侣中，以惠崇最杰出。诗画俱佳的他，有《北宋九僧诗》存世，画作有《沙汀烟树图》，收藏在辽宁博物馆，被视为国宝级藏品。而苏东坡题诗的两幅画没有流传下来。也有不把宋诗放在眼里的，他们对“春江水暖鸭先知”大不服气。康熙年间的大学者毛希龄就批评苏东坡，说：“春江水暖，定该鸭知，鹅不知耶？”这老头太较劲。春江水暖，也没说鹅就不知道。何况宋人还有“春到人间草木知”的诗呢。而那幅画上根本没有鹅呀！倒是有宋代的《梅石溪凫图》，一幅“江溪小景”以全景式构图突出了雄浑的气魄，使得“春江水暖”的无限生趣跃然绢素。悬崖、树下一泓碧波，十只野鸭嬉戏其中，毛羽灿然，层层细细的波纹中一派惬意安闲，或顾盼、或相呼、或理毛、或觅食，显示了活跃的生机。这幅画的作者马远生于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出身绘画世家。其曾祖父马贲、祖父马兴祖、伯父马公显、父亲马世荣、兄马逵、子马麟都是知名画家、画院高手，一门五代七人都曾供职皇家画院，而以马远最著名，有“独步画院”的美誉。在北欧，19世纪的史诗《卡勒瓦拉》把芬兰的创世神话场景放在一片黑暗无尽的海上，一只鸭子想在茫茫水中寻找休息的地方。掌管空气和水的女神同情它的困境，将自己的膝盖从冰冷的水下伸出来，鸭子落在那里并产下一枚蛋，蛋壳裂成两半，变成了天空和大地。也像传统说书人吟诵的那样：“蛋黄变成了太阳，蛋清变成了月亮。”野鸭，是雁形目多样性的鸭科类群。现代鸟类学统称它们为脚趾有蹼或脚趾长而无蹼的群居水鸟。在中国，鸭古称为凫。比如绿头鸭称沉凫（或称鹜），斑嘴鸭称夏凫，罗纹鸭称葭凫，白眉鸭称巡凫等等。《尸子》说，“野鸭为凫，家鸭为鹜”（鹜不飞迁，守着农田庄稼，百姓认为它安守本分），另说野鸭为凫，家鸭为鸭。我国的家鸭由绿头鸭驯化而成。有考古文献称，驯养鸭子约始于公元前1600年今山东、河南等地。殷墟和红山遺址曾出土铜或玉制的鸭子。《女曰鸡鸣》中的野鸭与雁鹅，是古人射猎捕获的对象。各不相同的鸭子（美国）亚历山大·威尔逊（1766-1813）英格兰冠顶秋沙鸭（英国）约翰·拉瑟姆（1740-1837）北美赤颈鸭（美国）约翰·詹姆斯·奥杜邦（1785-1851）琵嘴鸭（美国）约翰·詹姆斯·奥杜邦（1785-1851）哈德逊湾的大黑鸭（英国）乔治·爱德华兹 1743版《罕见鸟类的自然历史》破晓时分，妻子已起床准备一天的劳作，她告诉丈夫“鸡已打鸣了”。丈夫却回答：“天还没亮呢。”他似乎还想睡。妻子执拗着，提高了嗓音又催：“宿鸟都要飞出巢了，你该整理好弓箭去芦荡，射下那里的野鸭大雁，我为你做好菜共饮酒。”平凡生活的一幕，因夫妻“对答”中情意融融的鲜明个性，而充满琴瑟谐调的趣味。卡罗莱纳鸳鸯 1870年《家禽图鉴》（英国）刘易斯·赖特鸳鸯，鸳为雄，鸯为雌，双双相依。《古今注》把它归于凫类，又称匹凫、中国官鸭。这种鸟，只要见一次就绝对难忘。尤其雄鸟最具特色的特化飞羽，形成面积很大的帆状结构，并以耀眼的橘红色立于背部。《埤雅》把五彩的溪鷘称为“紫鸳鸯”。古人认为鸳鸯从不分离，如果其中一只被人捉去，另一只会相思而死。《鸳鸯》诗以“匹凫”赞美男女双方才貌匹配，对爱情忠贞不渝。即使遭到捕猎的危险，仍成双成对，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据说，更早的古文化把鸳鸯比作兄弟，后来比喻为夫妻，确切时间已无从考证。大概以鸳鸯比夫妻更贴切自然，容易引起共鸣，便成了中国人普遍接受的一种文化原型。实际上，自然中的鸳鸯并不成对生活，配偶也不是终生不变。鲁迅有短篇《鸭的喜剧》写于1922年。说俄国盲诗人带了他的六弦琴到北京后不久，便向鲁迅诉苦：“寂寞呀，寂寞呀，在沙滩上似的寂寞呀！”没过几天，有乡下人意外地带了小鸭来，盲诗人以为很可爱，买了4个。待到小鸭褪了黄毛，都“鸭鸭”的叫了，盲诗人却匆匆一去绝无消息，只有4个鸭子在沙漠上“鸭鸭”的叫。现在听到的鸭声也是百年前一样寂寞吗？许多动物都或多或少保持了它们几百万年前的样子。兼有鸟兽特征的鸭嘴兽，使得科学家花费上百年时间来研究。这种有深棕色皮毛的热血生物，奇怪地长着鸭子一样的喙，还有连蹼的掌。它给幼兽喂奶，很清楚是哺乳动物的特征，然而它却是卵生的。从其死后的骨架看，它的生殖器官与鸟类和爬行动物的器官相似。这首五章体诗以“凫鹥在泾”“在沙”“在渚”“在潨”“在亹”为起兴，不难理解野鸭和鸥鸟（鹥即鸥类）都是集群在海湾或内陆河湖沼泽等水域生活的水鸟，除分布南极外遍及世界各地。它们不仅是优秀的飞行者，也是不错的游泳健将。奇妙的是，现代水鸟群落恰恰起源于南极地区。生长在北极沿海水域的大型鸭子，如秃鼻鸭和王绒鸭喜欢成群结队生活，有时一群可达1万只。体型硕大的雌欧绒鸭，做窝时会把自己的绒毛拔下来垫在窝里。最早的羽绒服就是受此启发用欧绒鸭绒毛做成，30-40个鸭窝可取一磅鸭绒。因人类的滥杀取绒，使得该物种濒临灭绝。北极鸥（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皇家燕鸥（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冰岛海鸥（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纳尔逊海鸥（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富兰克林海鸥（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天刚放亮，两只通体黑色的鸟儿在北极冻原上空低低地飞行。它们是贼鸥，本是鸥形目，海鸥部落的一员，可它们却像猎鹰一样劫掠扑杀。一部分来自北大西洋的渔场，靠偷海鸥和鹱的鱼为生，其他的来自北半球温暖的海洋。现在，贼鸥成了整个冻原上的祸害。它们要么单独行动，要么三三两两在开阔空地上来回徘徊，寻找鸻或瓣蹼鹬，因这些鸟儿的防御能力较弱，贼鸥很容易得手。当滨鸟们在布满野草的开阔泥地里捕食的时候，贼鸥会突然从天而降攻击鸟群，企图让滨鸟在逃跑时落单，赶紧追着它，不到手不罢休。贼鸥在海湾里追赶着海鸥，折磨它们直到它们不得不吐出刚抓到的鱼。贼鸥还会到石缝和石堆里捕食，常常把正在洞口晒太阳的旅鼠吓一大跳，或是吓唬在孵卵的雪鹀。德国的一种大黑背鸥，体大如牧羊犬，能活到30岁。它有愤怒的目光和可怕的沾血长喙——这些血可能来自任何可怜的动物，鸟或者人，被称为大自然残酷的实证。在食物链的顶端，没什么动物不在它高傲的菜单里。银鸥的声音回荡在许多人关于阳光海岸的回忆里，但它突袭垃圾桶，抢劫酸薯片和冰激凌，在垃圾场捣乱，破坏和平的环境。白翅银鸥（美国）约翰·詹姆斯·奥杜邦（1785-1851）有一种晚白垩纪的黄昏鸟类，许多骨骼特征类似现代潜鸟和鸊鷉。而鸊鷉作为典型的游禽，其身体特点和生活习性都很像鸭子，所以有刁鸭、油鸭、小乌鸭等众多别名。它们的化石种类在北美洲、欧洲和亚洲都有发现，最早的记录是英国早白垩世的大洋鸟。很可能，1亿年前的黄昏鸟是鸭子最早的祖先。这些不能飞的海洋潜鸟，沿着浅海的海岸线觅食，然后返回陆地繁殖。由于腿部位置靠后，它们在陆地上一定非常尴尬，除筑巢外，大部分时间在水中，可能在海滩或近海岛屿，用带齿的颌部刺鱼、抓鱼。可它们在白垩纪末与反鸟类一起灭绝了。墨西哥䴙䴘（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一份2022 年美国鸟类状况报告显示，美国一半以上鸟类正在减少，几乎所有栖息地鸟类总数在稳步下降。但与鸟类在其他栖息地出现的趋势相反，美国水鸟和鸭子的数量在过去 50 年中稳步增加，因为进行了广泛的湿地保护工作。Ducks Unlimited 首席保护官 Karen Waldrop 博士说：“虽然大多数鸟类在减少，但由于猎人、土地所有者、州和联邦机构及公司数十年来的合作投资，许多水鸟种群仍然健康。”“这不仅对鸟类来说是好消息，对成千上万依赖湿地的其他物种及受益于地下水补给、碳封存和社区防洪来说，也是个好消息。”望着灰色的海鸥，日本“四季派”诗人三好达治在低吟某一种命运：
立秋﹒诗经植物之凉风木槿 处暑﹒诗经植物之黍稷稻粱
古本山海经图说20周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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