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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の诗]每个窗子都染着沉默事物的光焰

每个窗子都染着沉默事物的光焰

                                                 文:青谷

                           摄影:黎明的酒杯 

《窗》

                 契斯拉夫﹒米沃什

黎明时我向窗外望去,

见一株幼小的苹果树在半透明的曙光中。

又一个黎明我再次望向窗外,

苹果树果实累累地站在那里。

可能过了许多岁月,

睡梦中发生过什么,

而我一点也记不起。

  这足够鲜亮的曙光,这滴着甜汁般青枝绿叶的良辰,为什么无意把窗子打开呢?想起波兰诗人契斯拉夫﹒米沃什说的一句话:“现实与幻觉很不容易辨别。”在我唇边,轻轻吟起的这首诗,正是他写的,题目就叫《窗》。

  这个生于当时属波兰版图的立陶宛裔人,从波兰流亡到法国,后来移居美国,最后又回到波兰定居直到2004年离世,他的全部创作在“困于泥淖”的残酷现实中,以“透过冥思来探求现实”,一边关切着遍地创伤的国土和骨肉同胞的命运,一边突破着历史与时代的羁绊,一面翱翔于地球之上,一面又低俯在事无巨细的洞察中,使得他诗的双翼保持了“在想象中重组现实”平衡。就像这首《窗》,诗人说的是现实存在,又表达了更为深刻的现实发展的预言。诗人一生颠沛流离,真如做了个“一点也记不起”的梦,但生命世界的苹果树仍然“果实累累地站在那里”。也许他写这首诗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正是他出生地的场景:在立陶宛首都附近,那片故土隐藏在葱翠山谷中,有森林、湖泊与河流,很富于诗意。诗人可以活得自我并很孤独,但心灵的窗子却永是敞开、永世敞开。

 

  摄影:黎明的酒杯

窗的视觉和色彩,不只有炙烤的阳光,还有雨的、泪的,梦境或迷幻、欢乐与忧伤交织切换的光影,仿佛是一面“可以折叠的”魔镜。就像波德莱尔说的那样:在“一块玻璃后面发生的”生命“生长、梦想、受难”的事情,永远比“人们在阳光下所看到的”“更有趣、更吸引人”。那么,透过一扇英国超现实主义诗人汤姆﹒罗沃思(1940-)《可以折叠的》窗子,我们在诗句跳跃的意象与意象之间又看见了什么?

可以折叠的

                             汤姆﹒罗沃思

平静、著名的面孔背后知情什么罪恶?

一面窗上的雨显示风向

一只寒鸦在收集片语“这是只小鸡!”

寂寞莫过于在他国听你自己的流行歌

脸上缠着绷带唱

她的呼吸总是仅离我的眼角半寸

 

  摄影:黎明的酒杯

被时间之网封住的窗子,就像人体关节一样,经风经雨后,事事物物的变动,冷冷暖暖的更易,都会触发深入骨髓又难言喻的酸痛。屏声息气中,我的骨节又漫散开一位希腊诗人从遥远海岸那黑暗房间的《窗子》里向我递来激浪般的痛苦沉吟:

窗子

       卡瓦菲斯

我在这些黑暗的房间里度过了

一个个空虚的日子,我来回踱步

努力要寻找窗子。

有一个窗子打开,就可松一大口气。

但是这里找不到窗子----

至少我找不到它们。也许

没找到它们是件好事。

也许光亮只会证明另一种专横。

谁知道它将暴露什么新事物?

这个名叫卡瓦菲斯(1863-1933)的希腊诗人,生前没有出版过一本诗集,他的诗只在少数亲友中传阅。经他选定的154首诗,另加几十首“私下出版”或“没有完成”的,在他死后陆续发现,两年后正式出版。如今,他却被公认为最伟大的现代诗人之一。他的诗歌“消除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达到结构简练和词语精确的完善境界。”这是黄灿然在《卡瓦菲斯诗集》中引用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埃利蒂斯的评语,我对此无可置疑。那这个诗人怎会生前默默无名呢?黄灿然有个猜测:是他的自信埋没了自己。在“地方的诗刊或文学杂志充斥的多为二三流诗人的三四流作品”已成普遍现象时,他清楚自己的作品“不见得会被接受,不见得能容于当时的潮流”,索性不投稿。他是遁世者,还是同性恋者,写过不少“对象模糊的情诗”,揭示人的困境和痛苦,这也不会为当时社会环境所包容。也许光亮“证明另一种专横”,这又“暴露”了什么呢?

  摄影:黎明的酒杯

这是泥石钢筋曾构筑的公寓?医院?商场?监狱?货仓?我不确定。

而现在,所有吵过闹过、哭过笑过,残暴或亲密、哀怨或甘甜、悲伤或欢愉的故事,如风扫尽碎了一地的玻璃,只剩空空的窗,睁着空的眼窝!

隐在深处。谁在蛛网遍布的梯子上爬升?一只鸟的羽片薄如锡纸,默契着紧催的命运,将凄惶细爪颤立在快要撑破的眼眶,快掉落一大颗的泪珠呀!难道,难道这空窗真要变作一块块殉死者竖立的碑碣?

下一刻仍不确定:这鸟儿将昏厥还是斜穿过一片虚空,像闪电撕裂。但我确认唯一的活力,最初的窗都听过水木清亮的歌,哪怕此刻冻僵在冰雪喉管中。

请打开窗子

              尔佐卡

请打开窗子,我的朋友!

望一眼鸟群,

它们自四面八方飞来,

在白桦的树枝上晃动

向着太阳鸣唱友谊之歌。

请静静地谛听,

在它们嘹亮的啁啾声里

有各个语种和各个国家的声音。

请望一眼,

它们的鸟喙正相互轻触……

请打开窗子。

伸出你的双手

去拥抱这一个世界。

  

摄影:黎明的酒杯 

如此精美柔雅的窗景:缕雕的窗饰,洁白的窗框,簇拥窗前的妍丽花朵……在异国情调的香气馥郁中,想必多情诗人会信手拈来写出一如鲜花般的华辞美篇。而此刻,最先飘入我脑海的一首诗,据称是属于神秘派的瑞典诗人贡纳尔﹒埃凯洛夫(1907-1968)的《花睡在窗上》:

花睡在窗上

            贡纳尔﹒埃凯洛夫

花睡在窗上,灯凝视着光

窗出神地凝视外面的黑暗

画倾诉着自己深藏的内容

苍蝇静静站立在墙上思想

花依偎着夜,灯编织着光

猫在角落纺着睡觉用的纱

炉上的咖啡壶发出阵阵鼾声

孩子在地板上默默做着言词的游戏

铺着白布的桌子等待着某个

脚永远不会踏上楼梯的人

一列穿透远方沉寂的火车

并没有披露事物的秘密

但命运却用小数点计算着时间

  埃凯洛夫所以成为20世纪瑞典诗坛独辟蹊径的大诗人,即使逝世后其影响依然存在,是因为他以梦境方式表达出对日常事物的陌生感和东方式的神秘色彩,他能洞见世界与它表面所显现的并不相同的东西,发现什么是对人真正重要的东西。

  25岁那年,他出版第一部诗集《迟到人间》便一举成名,而从9年后发表第五部诗集开始,他舍弃了以往的自我表现,在自我与现实表面眼花缭乱的色彩背后,探索自我与现实、个人与社会、生与死的复杂矛盾并以神秘气息使其和谐统一。因此,称他“神秘派”,评判他的“梦境”手法,其实都属表层,实质体现出他观察生活的敏锐与沉思。就像这首《花睡在窗上》的早期代表作,显而易见是经过长久深思的,因而具备了非同寻常的价值。

 

摄影:黎明的酒杯 

彩色玻璃窗,象征了天堂之光投射进来,而到这里来的人们,无论老少,远近,贫富,一个都不是来自天堂。所有人彼此称呼为兄弟姐妹,说明他们都有各自的父母,有上一辈再上一辈,或下一辈再下一辈,都有自己的故乡。有谁没有过故乡?又谁去过异乡而远离故乡的人没有过乡愁?可我很意外,有一个名叫依拉金的诗人,竟然写出一首诗告诉人们:   我从来没有过乡愁。

我从来没有过乡愁 

       依拉金

我从来没有过乡愁,

我喜爱这异国他乡。

对阔别的故土,我别无眷恋,

只怀念那扇俄罗斯小窗。

至今我常常把它想起,

每当黑暗把心灵笼罩----

一个大十字画在当中,

还有晚霞在窗上燃烧。

这首诗让我听着反而乡情愈浓、乡愁愈深,而非一般的情绪之作。这个出生于1918年的当代美国著名诗人,原籍苏联。他善于用超现实主义手法表达现实,诗作有火样的激情并带有淡淡的忧伤。因我的局限,能搜寻到这个诗人的所有资料也就这些。但就是这首诗,这饱含内蕴的俄罗斯小窗,带着神性的呼告,将精神之光投射在人世,也在我心上燃烧着灼灼光焰。

 

摄影:黎明的酒杯 

在这黑洞洞的破烂窗口,在苍白天地的哀恸中,我收紧的心听见了怎样的悲声?

你坐在窗口

内莉.萨克斯

你坐在窗口

天在下雪----

你的头发雪白

还有你的双手----

可是在你雪白的脸上的

两面镜子里

还保持着夏天:

土地,让牧野升到不可见的世界----

饲水场,让缥缈的小鹿过夜。

而我哀叹着倒向你的白色,

你的雪里----

生命是那样轻轻地从它那里离开

就像在念完一句祷词以后

啊,在你的雪里入睡----

带着在人世的火的气息里的一切痛苦

而你那线条柔和的头

已经沉入大海的黑夜

投向新的诞生。

一支抒情式的哀歌,一种顽强生命力的震撼,不禁让我深思:一个人要经受住怎样的折磨才能对人类的痛苦和无望的命运作出如此深沉的倾诉,而变为照耀别个世界的火炬,投向新的诞生?1966年12月10日,当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这个因免遭迫害从德国流亡到瑞典避难定居的“身份不明的异乡人”内莉﹒萨克斯时,在总共不到400字的致词中,她对自身遭遇只用一句“1940年春天,经过几个月的千辛万苦,我们到达了斯德哥尔摩”一笔带过。而正是带着母亲逃离恐怖之国的这一个年头,她已是近五十岁的未嫁人。加入瑞典籍则还是十二年之后的事情。在举目无亲的日子里,她做过洗衣妇、抄写员,十七岁时的恋人在纳粹集中营惨遭杀害,她恰在这时又拿起创作的笔。正像她在另一首《墓志铭》的诗中说“个人在折磨中/发现了光亮的道路/可以走通”,在死亡的窗口,我看到超越了死亡的新生。

  摄影:黎明的酒杯

透过尘世的窗子,正如用一面镜子瞧我们自身,尽可以询问搏动在胸膛内部的一颗心如何才得安然?这样蓝的透明,这样白的洁净,这样开花的单纯,这样生活的宁静,听一听土耳其诗人安﹒加基尔(1917-)发自内心的《四个窗口》的歌唱,有谁愿见到大地上奔涌着血液的惨景?

四个窗口

                 安﹒加基尔

鸟儿般站起来歌唱我,

四粒子弹杀死了我。

我的胸膛开了四个窗口,

自由的原野----第一个窗口。

我的胸膛开了四个窗口,

兄弟的树丛----第二个窗口。

我的胸膛开了四个窗口,

友谊的海洋----第三个窗口。

我的胸膛开了四个窗口,

和平的树木----第四个窗口。

像小鸟一般站起来

歌唱我,

不要去关闭任何一扇

敞开的窗户

血液也不要在大地上奔涌。

像小鸟般站起来歌唱我。

当我的血迹被永远抹除

不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我的兄弟,站起来,歌唱我!

摄影:黎明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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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与诗歌》 编辑组

主 编: 黎明的酒杯(ID:ZZW4605077)

采编:青谷、摄影:黎明的酒杯

2017.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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