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胡尧
《那些藏在心里而无力的孤独》
时间：2013年8月11日、地点：四川省西昌市敬老院、天气：雨
因为工作的需要，已经很久没有去拍自己想拍的东西了，那些跟绩效相关的照片按的我已经快麻木。每次交作业的时候，摆在眼前的一张张做作的照片看的我想发吐。 关于媒体这个职业，我是喜欢的却又是痛恨的。 ——题外话
老人一直是我自己比较喜爱的一个拍摄选题，总是觉得这些步履蹒跚，爬满皱纹，甚至口齿不清的老人，像一部书，写满了时代的记忆，写满了人生的彻悟。我们年轻的狂热、激情、轻浮，甚至倾尽所有去追逐的名利，在他们的面前仿佛就是一张褪尽了铅华的纸，一朵轻轻飘过的云。
所以，每次用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我的态度是无比的尊重的。
这一次，这个选题的拍摄是纯属偶然，本来是和电视媒体一起去拍摄敬老爱幼这一主题相关云云。然而，当跨进这里的第一步，那种优厚环境里的孤独感却一次一次的侵袭心头。以至于到最后那些在体制下所有的做作的温馨场景却是一张快门没有按下。那边的摄像机拍的热火朝天，我却独自一人在这个精致却缺少了点什么的院落里面拍下了这些画面。
首先声明，这些照片没有批判和谴责什么，你可以指责我的照相水平不够，照的不够好，但是请你们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态度是尊重的，在此，先谢谢。
敬老院的待遇以及条件已经是很好了，这里有专门的人照顾这些居住在这里的老人，他们有些是天主教会的服侍，有些是政府专门聘请的职业保姆，老人的一日三餐营养也搭配的很好，房间是双人间，配有电视和独立的卫生间，活动室里面有麻将、图书等等相关活动器材。
相关工作人员对于我们的到来也是热情有加。又是掺茶又是倒水，在摄像机镜头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出现面带微笑的搀扶着同样面带微笑的老人的画面。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无比的抵触。
当然，在没有摄像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搀扶一个个的老人去吃饭，去睡觉。
而这些让我抵触的画面，也是我对这个制度下的媒体深感痛恨的原因。
敬老院的院落不大，就一排欧式老房子，一个宽敞的院落，房门都开着。我拿着相机独自一人从房间这头慢慢的走到了房间的那头，很多没有参与拍摄的老人，就那样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像一个乖巧听话的娃娃，只是我的路过会让他们抬起头来轻轻的打声招呼： “小伙子，来，进来坐会。”我曾试图与这些老人交谈，然而话题不到几分钟就无法进行下去，我只能坐在那里望着他们尴尬的微笑。老人告诉我这里的生活真的挺好，吃穿住都不用愁，服侍他们的人也很尽责，照顾的他们很好，他们住在这里挺放心的。
些敬老院的老人们里面有当了40多年的教师，还有曾是这里女子大学里梳着小辫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的学生，还有个失去记忆的老爷爷开口给我们唱的第一首歌就是英文，歌词记不住了，但是那样的场景我却一直记得，含糊不清的腔调中，有着孩童般的认真和可爱，还有曾经年少的激情和逝去的往日情怀。有那么一瞬间，这些触动，让我差点掉泪。
这本写满了人生的书，记载的是赤裸裸的真情。
老人几乎都是有儿女的，最多的有5个，丧偶的占大多数。而当我问起他们儿女的时候，给我的答案却总是他们都太忙了，自己的身体不好，老伴也不在了，不想连累他们，现在的时代那样的忙碌，儿女都在打拼，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而且这里也挺好的，有人照顾，有说话的伴儿，儿女每一两个星期都来看望我们，这些就够了。
是啊，这些就够了。
当他们独自坐在房间打发着生命中剩下的光阴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这些老人安静的眼神中总藏着一丝无奈的孤独。这些福利待遇优厚的环境中总飘荡着一丝浸人的寂寥。这些孤独，这些寂寥，不关乎这里像家般的环境，不关乎这里老人和老人之间的友情。
这个浮躁的社会让我在拼命向前奔跑的过程中，似乎理所当然的丢掉了什么东西。而我们丢掉的这些东西，却是住在这里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唯一的守望，那样的重要却又是那样的无力。
拍到一半，我甚至开始对这样的孤独感，感到深深的恐惧。这些看似合理又温暖的场景摆在你的面前，却又是那样的残酷和冷漠。老人对这份孤独感的无力和坚强，以及我面对这些走过了岁月的老者的苍白和无力，让我曾几度在中途想放弃拍摄。在回去以后，我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些一张张历经沧桑却深藏孤独的面孔。我也想过，有一天，我和我的爱人都会老去，我们的孩子也会长大，也会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而那样的时刻，对于我们来说，又是怎样的状况，我们布满皱纹的双手又能怎样。
好在这些老人在我这个小辈面前的真诚与和善，让我拿着相机用不纯熟的技巧一次次的按下快门。
剩下的时间，便是那边的电视媒体继续他们的拍摄，我一个人在这个不大的院落中独自闲逛，搀扶下那些吃力爬坎的老人，或者为他们拍几张肖像。当然，能逗他们笑便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敬老院的后院，是在西昌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法式老教堂，现在已经变成了这里职工们的宿舍，虽然经数次翻新，却依旧有着那时安详与宁静。窗台上一盆绿意盈盈的盆景，在这样的时刻，平复了我原本难受而无力的心情。
离开的时候，已是中午，愿一切安好。
作者：胡尧 LF：@角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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